秋雨缠绵,细密的雨丝敲打着窗玻璃,在陆军团长办公室的窗面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室内,刚结束一场高强度战术推演会议的陆景渊,正凝神批阅着后续文件。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严肃与冷冽,唯独在他笔尖停顿的间隙,那双深邃眼眸里会极快地掠过一丝与这氛围格格不入的柔和——那是想起家中某个沉睡或安静待着的小人儿时,不自觉流露的情绪。
“报告!”
门外传来陈大川洪亮的声音,只是今日这声音里,压抑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怒气,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按住了山口。
陆景渊眉峰微动,沉声道:“进。”
门被猛地推开,又迅速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雨声。陈大川几步跨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胸膛剧烈起伏,黝黑的脸上因极致的愤懑而泛着不正常的红光,额角青筋暴起,一双拳头在军裤侧缝死死攥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团长!”他开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带着砂纸摩擦般的粗粝感,“我……我实在憋不住了!有情况必须向您汇报!”
陆景渊放下手中的钢笔,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冷静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落在自己这位忠心耿耿的警卫员身上。“什么事,让你在师部大楼里如此失态?”他的声音平稳,却自带一股威压。
陈大川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满腹的怒火强行压下去,但效果甚微。“是……是关于苏星澜同志的!”提到这个名字,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种维护,“外面……外面那帮人,传的话太难听了!尤其是文工团那个林悦儿,她……她到处散布谣言,满嘴喷粪!”
他因为激动,言语间带出了平时不会在团长面前使用的粗话。
“她们说苏同志是‘来历不明的狐媚子’,说她是故意装可怜、博取同情,才……才缠着团长您!还有人说她行为鬼祟,指不定是敌人派来的‘燕子’!放他娘的狗屁!”陈大川终于忍不住低吼出来,眼睛瞪得溜圆,“她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苏同志那么……那么单纯一个人,整天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醒了也安安静静的,怎么会是她们说的那样!”
他眼前浮现出苏星澜安静沉睡的容颜,想起她偶尔清醒时,那双清澈见底、带着一丝茫然和好奇的眼睛,想起她换药时一声不吭的隐忍,想起她递给自己那支味道奇怪但确实能恢复精力的“营养液”时的纯粹……这一切,与那些肮脏的词汇形成了极其尖锐的对比,让他这股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团长,您下命令吧!让我去找那个林悦儿当面理论!我倒要看看,她当着我的面,还敢不敢这么红口白牙地污蔑人!她这不仅是往苏同志身上泼脏水,也是在败坏团长您的名声!”陈大川梗着脖子,胸口堵着一团火,只想立刻冲出去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
陆景渊静静地听着,面上看不出什么波澜,唯有那双深邃眼眸,在听到“狐媚子”、“燕子”等字眼时,骤然凝结起一层冰冷的寒霜,室内的气压仿佛也随之降低了几度。搁在硬木扶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那坚实的木头捏出印子。
这些流言,他并非全然不知。身处他这个位置,明里暗里的目光从未少过。苏星澜的凭空出现,本就引人注目,引来猜测在所难免。林悦儿那点心思和小动作,他也早有察觉。只是他没想到,这些话语会如此恶毒不堪,并且已经传到了他身边最亲近的警卫员耳中,可见其传播速度与范围,远超他的预估。
“理论?”陆景渊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冷冽,如同窗外的秋雨,带着浸骨的凉意,“陈大川,你告诉我,你用什么身份去理论?凭你是我陆景渊的兵,去和文工团的一个女同志争执、动手?你是嫌现在的话题还不够多,想再亲自给她们送点编排的素材上去?”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陈大川:“让所有人都看看,我陆景渊的人,是如何仗势欺人,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去欺负另一个女同志的?到时候,你让星澜如何自处?让她被推到更汹涌的流言中心吗?”
陈大川被这一连串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反问钉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他光顾着愤怒,确实没想那么深。经团长一点拨,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若真凭着一腔热血冲过去,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坐实了那些谣言,给苏星澜带来更大的麻烦和伤害。他想保护,却可能用了最蠢的方式。
“那……那就这么算了?”陈大川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甘和委屈,像一头被束缚住了爪牙的困兽,“任由她们这么胡说八道?苏同志她……她知道了该多难受……”他虽然觉得苏星澜有些懵懂,但也隐约感觉,那小姑娘并非对外界毫无感知。
“算了?”陆景渊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我陆景渊要护着的人,什么时候需要忍气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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