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州失守,瀛洲告急的噩耗,如同冰水泼头,瞬间浇熄了紫宸殿内所有的争论与算计。那所谓的“通敌”密信,在耶律休哥十万铁骑南下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甚至荒诞!
一个刚刚被指控“通敌”的边帅,转眼间他的“合作对象”就大举入侵,攻陷了他曾经浴血守卫的城池?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通敌”?
官家赵恒脸色煞白,瘫坐在龙椅上,方才因“通敌信”而燃起的怒火,此刻已被巨大的恐慌和现实的重压所取代。北疆!他赖以屏障的北疆,在他罢免杨延昭后不过月余,便已烽烟再起,门户洞开!
王钦若更是面如死灰,冷汗涔涔而下。耶律休哥的突然入侵,不仅彻底粉碎了他构陷杨延昭的计划,更将他推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若北疆因此大溃败,他这力主罢免杨延昭的执政,便是千古罪人!
“陛……陛下!”王钦若声音干涩,试图挽回,“当务之急,是速派援军,稳住北疆防线……”
“派援军?派谁去?!谁能挡得住耶律休哥?!”赵恒猛地打断他,声音中充满了惊怒与无助,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下方那个依旧挺立的身影——杨延昭。
满殿文武,此刻也齐刷刷地看向杨延昭。目光中之前的怀疑、鄙夷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羞愧,有期盼,更有一种绝境中看到唯一希望的急切。
寇准抓住时机,立刻出列,声音洪亮而沉痛:“陛下!事实胜于雄辩!耶律休哥悍然入侵,足以证明杨延昭通敌之指控,纯属子虚乌有,乃卑劣小人构陷!如今北疆危在旦夕,非杨延昭不能挽此狂澜!老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恢复杨延昭北疆一切职司,命其火速返回,总督军务,抵御辽寇!”
“臣等附议!”
“请陛下以社稷为重!”
“非杨太尉不可!”
这一次,附议之声此起彼伏,不再是之前的党派之争,而是关乎国家存亡的共识!就连一些之前支持王钦若的官员,此刻也默然不语,不敢再发一言。
赵恒看着杨延昭,脸上青红交错,心中充满了难言的尴尬、后悔与一丝屈辱。罢黜的旨意言犹在耳,构陷的风波尚未平息,如今却要低声下气地请对方回去收拾烂摊子?这皇帝的脸面,今日算是丢尽了!
但他更清楚,江山社稷重于脸面。若北疆不保,他这皇帝也做到头了!
“杨……杨爱卿,”赵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艰难,“北疆之事……你也听到了。耶律休哥狡诈,趁虚而入。如今国难当头,还需爱卿……以国事为重,不辞劳苦,再掌北疆……”
杨延昭静静地听着,脸上无喜无悲。直到皇帝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令人心头发冷:
“陛下,臣,刚刚已上奏章,恳请辞去所有官职,解甲归田。如今一介白身,岂敢再涉军国大事?况且,臣尚有‘通敌’之嫌未清,若此时返北,恐惹人非议,于军心不利。还请陛下,另择贤能。”
他以退为进,将难题抛回给了皇帝。这不是拿捏,而是必须要争的一口气,一个清白,一个不再被随意掣肘的承诺!
赵恒闻言,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心中羞恼,却不得不强压下去。他知道,这是杨延昭在要一个说法,一个交代。
“爱卿何必如此!”赵恒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此前种种,皆是朕误信谗言,委屈爱卿了!那所谓密信,显系奸人构陷,朕绝不会再信!至于辞官之事,万万不可!北疆安危,系于爱卿一身!朕……朕即刻下旨,恢复爱卿河北西路宣抚使、天雄军节度使之职,总揽北疆一切军政事务,赐便宜行事之权!望爱卿以江山社稷为重,万莫推辞!”
说着,他几乎是用求恳的目光看着杨延昭。
寇准也在一旁道:“延昭!国事为重!个人恩怨,暂且放下!北疆万千将士和百姓,在等着你!”
杨延昭沉默了片刻。他并非真的想撂挑子,北疆是他心血所在,岂容耶律休哥践踏?他只是在争取一个名正言顺、不再受窝囊气的地位。
他深吸一口气,撩袍跪地,沉声道:“陛下既如此信任,臣,敢不从命!然,臣有三请,望陛下恩准!”
“爱卿但说无妨!”赵恒见其松口,连忙道。
“第一,臣此番返北,需专阃之权,军中一切事务,皆由臣独断,朝廷不得遥制,更不得再派如王超、赵稹之辈掣肘于内!”
“准!”赵恒毫不犹豫。
“第二,构陷之事,不能就此不明不白!臣恳请陛下,彻查王钦若、夏守恩勾结辽人、伪造证据、构陷边帅之罪!若不严惩,何以正朝纲?何以安边将之心?”
此言一出,王钦若浑身一颤,面无人色。
赵恒犹豫了一下,看到杨延昭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想到北疆危局,只得咬牙道:“……准!朕即刻下令,将王钦若、夏守恩革职查办,交有司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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