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至道三年的秋末,北地的风已然带上了凛冽的刀意。枯黄的草叶在风中打着旋,天空是一种高远而冷酷的蓝。拒马河之战的硝烟仿佛才刚刚被吹散,但定州城头那面猎猎作响的“杨”字帅旗下,无人敢有丝毫松懈。
太子太师、枢密副使、河东河北宣抚大使杨延昭,身着常服,立于定州北门的城楼之上,远眺着北方苍茫的大地。加官进爵与丹书铁券的殊荣,并未让他感到轻松,反而如同无形的重担压在心间。雷允恭伏诛,朝堂经历了一场大地震,短时间内再无掣肘,却也意味着北疆的一切成败,将毫无转圜余地地系于他一人之身。
“太师,风大了,回府吧。”亲卫统领低声劝道。
杨延昭摆了摆手,目光依旧锁定在远方隐约的山峦轮廓线上。那是辽国的方向。耶律隆庆败退已近两月,依照辽人的脾性,绝不可能就此咽下这口气。表面的平静之下,必然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各军寨近日可有异常?”杨延昭头也不回地问道。
“回太师,边境各烽燧、哨探皆按令加倍警戒,目前未见辽军大规模集结的迹象。只是……”亲卫统领略一迟疑,“近日边境几处草场,发现有零星牧民失踪,牲畜亦有丢失。初步探查,不像是寻常马贼所为,倒像是……小股精锐队伍清除眼线的手法。”
杨延昭眼神微凝。又是小股精锐!耶律斜轸的“铁狼司”阴影,再次浮上心头。
“传令王贵,锐士营向边境倾斜,重点排查这些区域。告诉各寨主将,严防敌间渗透,尤其是夜间,守夜士卒需双岗,暗哨再向外推出三里。”
“是!”
与此同时,辽国南京析津府。
留守府邸内,气氛却与定州的凝重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躁动和复仇的渴望。
耶律隆庆坐在虎皮大椅上,脸色阴沉。上次拒马河之败,被他视为奇耻大辱,不仅损兵折将,更在朝中饱受攻讦,若非根基深厚,差点就被剥夺了南京留守的职权。此刻,他面前站着两人。
一人年约三旬,面容精悍,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屡次给宋境造成麻烦的“铁狼司”统领耶律斜轸。另一人则是个身着僧袍、面容枯槁的老者,眼神浑浊,仿佛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但耶律隆庆看向他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和倚重。此人是辽国萨满大师,兀颜烁古,精通卜筮、医术,更擅用些诡秘手段,在辽国贵族中颇有影响力。
“于越,南朝杨延昭如今权倾北疆,深得彼国小皇帝信任,气焰正盛。我军新败,士气未复,此时再兴大军,恐非良机啊。”一名部落首领小心翼翼地说道。
耶律隆庆冷哼一声:“难道就任由那杨延昭稳坐定州,看我大辽笑话不成?此仇不报,我耶律隆庆有何颜面执掌南京道?”
耶律斜轸上前一步,声音沙哑却带着铁石般的坚定:“于越,杨延昭确是人杰,硬碰硬,即便胜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猛虎亦有打盹之时,坚城亦有缝隙可钻。”
“哦?斜轸有何妙计?”耶律隆庆目光一闪。
“杨延昭倚仗者,无非是雄州、瓦桥关、益津关这一线关隘,互为犄角,固若金汤。然,关隘是死的,人是活的。”耶律斜轸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我们可以效仿南朝孙子的故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雄州一线:“可派一部兵马,大张旗鼓,做出再攻拒马河,威胁雄州的态势,将杨延昭的主力吸引至东线。”
他的手指然后猛地向西移动,点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而真正的主力,则由我‘铁狼司’精锐为前导,避开宋军主要关隘,自飞狐陉(太行八陉之一,连通蔚州与洙源)悄然潜入,直插代州、雁门关背后!若能拿下代州,则河东震动,杨延昭首尾不能相顾,其防线不攻自破!”
耶律隆庆闻言,眼中爆发出精光:“飞狐陉?那里山高路险,宋军亦有设防……”
“险,才出其不意。”耶律斜轸自信道,“我‘铁狼司’已多次探查,飞狐陉宋军守备相对松懈,且陉道错综复杂,有小路可绕开主要寨堡。只要行动迅猛,必能打南朝一个措手不及!届时,于越亲率大军压境,东西夹击,何愁杨延昭不破?”
“好!”耶律隆庆猛地一拍大腿,“此计大妙!就依你所言!”他看向一直沉默的兀颜烁古,“大师,此番还需您以神通相助,乱彼军心,佑我大军。”
兀颜烁古抬起浑浊的眼睛,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于越放心,老夫已备下‘蚀骨香’,可令中者筋骨酥软,精神萎靡。另可施法,令其营中疫病暗生……只需将其撒播于宋军水源或粮草之中……”
耶律隆庆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有大师相助,此战必胜!斜轸,你即刻挑选‘铁狼司’最精锐的三千死士,多带兀颜大师配置的药物,三日后出发,潜入飞狐陉!本帅亲率五万大军,佯攻雄州,为你牵制杨延昭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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