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东路军如同一股黑色的铁流,在独孤信的统帅下,稳稳踏上河北土地后,并未做过多停留。留下部分兵力巩固滩头阵地,保障与后方的联络畅通,大军主力旋即开拔,兵锋直指北方那座自曹魏以来便地位显赫的河北重镇——邺城。
越往北行,河北平原的苍茫与辽阔便愈发真切。冬日的田野一片枯黄,裸露的土地透着寒意,远处的村落大多残破荒芜,显是多年战乱留下的疮痍。偶尔可见零星百姓面黄肌瘦、目光惶恐地躲藏在断壁残垣之后,窥视着这支甲胄鲜明、纪律森严的陌生军队。秦军纪极严,独孤信更三令五申不得扰民,违令者斩。故而大军过处,虽旌旗蔽日,刀枪如林,却并无抢掠焚毁之事,只有沉闷而整齐的步伐声与马蹄声,敲击着冰冷的大地,传递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游骑如同撒出去的网,不断从前线传回情报。
“报!大将军,前方三十里发现魏军小股侦骑,已被我驱散!”
“报!西南方向发现一废弃坞堡,内有少量魏军残兵,负隅顽抗,已被我军清剿!”
“报!邺城方向烟尘渐起,疑有魏军调动!”
独孤信端坐于战马之上,面色沉静如水,仔细聆听着每一份军报,偶尔发出简短的指令,调整着行军路线和侧翼警戒。他深知,邺城乃河北根本,北魏在此经营多年,城高池深,粮草储备必丰,守军亦不会是易与之辈。陛下给他的旨意是“牵制”,而非不计代价的强攻。他的任务是将邺城变成一根扎在北魏腹地的毒刺,让周围的魏军,尤其是可能回援的拓跋焘主力,感到剧痛难忍,不得不来救,从而为中路陛下主力的行动创造战机。
数日后,邺城那巨大而古老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夕阳的余晖为其斑驳的城墙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边,更显其巍峨与肃杀。城头之上,魏军的旗帜密密麻麻,枪戟如林,巡逻的士兵身影穿梭不息。护城河宽且深,显然已疏浚加固过。远远望去,整座城池就像一只盘踞在平原上的巨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大军在邺城以南十里外,一处地势略高、靠近水源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独孤信并未立刻下令围城,而是先令各军依地形扎下坚固营寨,壕沟、栅栏、望楼、拒马一样不缺,摆出了一副长期对峙的架势。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独孤信召集麾下主要将领议事。
“大将军,我军士气正盛,何不即刻打造器械,猛攻一番,挫其锐气?”一员性急的副将抱拳请命。
独孤信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沉声道:“邺城,坚城也。强攻,正中守军下怀。我军纵能克之,必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局。届时兵疲师老,若北魏援军骤至,我等危矣,亦辜负陛下重托。”
他走到悬挂的邺城周边地图前,手指点向城池周围:“吾意已决,不强攻,困之、疲之、扰之、惧之!明日开始,各军依令行事:”
“其一,掘壕立垒!”他的手指划过邺城外围,“环绕邺城,挖掘深壕,构筑土垒、箭塔,每隔百步设一烽燧。我要将这邺城围得如铁桶一般,只留北门暂不合围,然其外亦需设下重兵埋伏。断其与外界的陆路联络,一只鸟也不许轻易飞出去!”
“其二,扫清外围!”他的手指点向邺城四周的卫星城镇、粮仓、坞堡以及可能藏兵的山林。“派出精锐,将这些爪牙一一拔除!尤其是城东的漕运码头和城西的几处旧营垒,务必拿下,控制水路,缴获或焚毁其城外粮草物资,让邺城彻底变成一座孤城!”
“其三,疲敌扰敌!”独孤信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白日,以强弩手抵近射击,压制城头守军。夜间,多派小股精锐,轮番袭扰,佯作攻城,鸣鼓呐喊,发射火箭,让其昼夜不得安宁,耗尽其精力士气。”
“其四,攻心为上!”他看向随军的文吏,“多写檄文,以箭射入城中。告知城中军民,我大秦皇帝陛下已克洛阳,天兵所指,无不披靡。言明只罪首恶,胁从不问,弃暗投明者赏,负隅顽抗者诛。亦可散布流言,称拓跋焘已败逃,援军无望,乱其军心民心。”
诸将闻言,皆凛然领命。他们明白了独孤信的意图:不以血肉之躯硬撼坚城,而是以绝对的实力和耐心,织一张无形的大网,慢慢收紧,耗尽敌人的每一分气力、每一粒粮食、每一丝希望。
翌日,秦军营如同一个巨大的工地,热火朝天。数万将士分成数部,一部分开始环绕邺城挖掘又深又宽的壕沟,取出的泥土直接堆砌成墙,墙上树起木栅,兴建箭楼。另一部分则如出柙猛虎,在精锐将领的带领下,扑向邺城周边的据点。
战斗在小范围内激烈爆发。一座依附邺城的营垒内,魏军试图依仗工事抵抗,却被北秦军的简易投石机和密集弩箭压制得抬不起头,随后重步兵一举突破,营垒陷落。一处隐藏在山谷中的小粮仓被北秦游骑发现,守军被歼,粮草尽数焚毁,浓烟滚滚,邺城城头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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