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但此刻的黄河却绝非寂静。下游意外爆发的前哨战如同野火般蔓延,迅速点燃了整个战线。而在中路由皇帝陈衍亲自指挥的主攻渡河点,虽然尚未接战,但那压抑到极致的氛围,已足以让最勇敢的战士感到窒息。
北岸,无数北秦将士屏息以待,目光死死盯着南岸那片漆黑之中隐约可见的轮廓——那里是北魏苦心经营的岸防工事,是死亡之地。
“时辰到!”望楼上传来了压抑却清晰的信号。
刹那间,北岸如同沉睡的火山,猛然爆发!
“水师!前进!”周禄站在“长安”号高大的舰桥上,嘶哑着嗓子下达了命令。他的声音通过铜喇叭,瞬间传遍整个水师舰队。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压过了波涛,在北秦水师舰队中回荡。
首先动起来的是那五艘如同移动城堡般的五牙巨舰。“长安”号一马当先,巨大的船桨如同蜈蚣的百足,整齐划一地深深插入水中,奋力划动,推动着这庞然大物破开波浪,向着南岸猛冲过去!其余四艘巨舰紧随其后,排成一个略显稀疏的冲击阵列,它们的任务不是运兵,而是——破障!吸引火力!
几乎在同一时间,南岸的北魏守军也发现了北秦水师的异动。凄厉的警哨声和锣鼓声瞬间响成一片。
“秦狗渡河了!”
“弩炮!放箭!拦住他们!”
南岸黑暗中,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映照出密密麻麻的北魏士兵和狰狞的守城器械。无数的箭矢、弩枪,如同飞蝗般从岸防工事后腾空而起,带着死亡的尖啸,朝着河中的北秦战舰覆盖下来!
哆哆哆!噗噗噗!
箭矢密集地钉在五牙巨舰厚重的船板和蒙着生牛皮的护墙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偶尔有巨弩射穿防护,带起一蓬血雨和惨叫声,但巨舰依旧坚定不移地向前冲击。
“炮手!目标!岸防箭楼!给老子砸烂它们!”周禄怒吼着,声音淹没在巨大的噪音中,但令旗手精准地传达了他的命令。
五牙巨舰上那经过改良的配重投石机发出了怒吼!配重箱轰然坠落,长长的抛竿猛地扬起——
嘭!嘭!嘭!
数颗数十斤重的石弹被抛射出去,划破黎明前的黑暗,带着恐怖的力量砸向南岸!
轰隆!一座木质箭楼被直接命中,瞬间木屑纷飞,结构崩塌,上面的北魏弩手惨叫着坠落。
另一颗石弹砸在滩头的夯土矮墙上,顿时土石飞溅,后面的魏军被震得东倒西歪。
“火箭!放!”又是一声令下。
床弩射手们将浸满火油的箭簇点燃,粗大的弩箭拖着黑红色的尾焰,如同流星火雨般射向南岸的营寨、工事和可能堆积物资的地方。几处地方立刻燃起了火焰,在黑暗中格外显眼,引起了魏军一阵混乱。
水师的猛烈反击,暂时压制了南岸的部分远程火力,但也吸引了更多的攻击。北魏的弩炮也开始集中轰击这几艘巨大的目标,石弹重重砸在船体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船身剧烈摇晃。
“稳住!继续前进!靠近!再靠近!”周禄死死抓住栏杆,任凭箭矢从耳边掠过,声音已经嘶哑。水师将士用巨大的牺牲,为真正的渡河部队创造着机会!
就在水师与岸防工事激烈交火的同时,北岸真正的杀招动了!
“步军!登船!快!快!快!”各级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早已等待在码头和浅滩处的无数艨艟、斗舰、走舸,如同离巢的马蜂,蜂拥而出!每一条船上都挤满了顶盔掼甲的北秦重步兵,他们紧握着手中的刀盾长槊,低着头,任由冰冷的河水溅湿衣甲。
船只如同箭矢般射向对岸!桨手们拼尽全力,喊着号子,肌肉虬结,汗水与河水混在一起。整个河面仿佛都被这些大大小小的船只所覆盖!
南岸的北魏守军立刻发现了主攻方向,部分弩炮和弓弩开始转向,向着这些运兵船疯狂倾泻箭矢巨石!
真正的灾难降临了。
不断有船只被巨大的石弹直接命中,瞬间解体,木屑混杂着血肉横飞!
更多的船只被密集的箭雨覆盖,船上的士卒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甲板和周围的河水。惨叫声、落水声、垂死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一些船只被水流冲偏,或是桨橹被射坏,在原地打转,成了活靶子。
“不要停!冲过去!”幸存船只上的军官红着眼睛怒吼,甚至挥刀砍向因恐惧而迟疑的桨手。
一艘艨艟舰冒着箭雨,终于率先冲上了南岸的滩涂!船头重重砸在泥沙中。
“杀!”船上的北秦校尉第一个跳下船,挥舞着横刀,声嘶力竭地吼道。
重步兵们如同下山的猛虎,咆哮着跳下船,踏着齐膝深的冰冷河水和不甚坚实的泥沙,向着岸上的魏军工事发起了亡命冲锋!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更加残酷的杀戮。
滩头阵地前,北魏守军早已布置了密密麻麻的拒马、鹿砦、铁蒺藜。无数支长矛从工事后面刺出,弓弩手则进行着近乎抵近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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