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的吉日由钦天监紧锣密鼓地推算遴选,而与此同时,另一项关乎国本、象征新朝法统与气象的重大决策,也提上了议程——定国号,立年号。
未央宫一侧的宣室殿内,气氛庄重而专注。此处虽不及太极殿宏伟,却更显幽静,是皇帝与核心重臣商议机密要务之所。今日与会者不多,却皆是北秦真正的权力核心:皇帝陈衍、皇后慕容月、尚书令崔浩、大将军王镇恶,此外还有两位以学识渊博、精通典章礼制着称的老臣——太常卿郑默和着作郎孙绍。
殿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书卷气息。巨大的案几上铺开着数卷古籍舆图,旁边散落着一些写满字的纸笺。
陈衍端坐主位,神色平静,目光扫过众人:“今日请诸卿来,所议之事,关乎新朝根本。国号、年号,看似名器,实则为立国之精神,统御之纲领,不可不慎。诸卿皆乃股肱,畅所欲言便是。”
崔浩作为文臣之首,当先开口,他显然早有腹稿,从容不迫道:“陛下,臣以为,国号当沿用‘秦’字。”
他顿了顿,看到陈衍示意继续的眼神,便侃侃而谈:“其因有三。其一,承袭周秦正统。周起于岐山,秦兴于关中,皆以此地为基,横扫**,一统天下。陛下亦起自北地,定鼎关中,西平凉州,其势与古秦相合,此乃地缘之承。立都长安,更显继承周秦道统之意。”
“其二,正名顺言。自陛下称王以来,天下皆以‘北秦’称之,军士百姓,已习此号,骤然更改,反生淆乱。且‘秦’字本有开拓、强韧之意,契合我军武之风。”
“其三,”崔浩声音略沉,“区别于南北僭伪。南方刘裕篡晋称宋,北方拓跋氏僭称魏帝。我朝若沿用‘秦’号,正可昭示天下,唯我才是承继华夏正统之所在,非是另起炉灶,而是光复旧疆,重振古道。”
太常卿郑默捻须点头,补充道:“崔令所言极是。《史记》有载,‘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陛下虽起于寒微,然功业盖世,德配天地,正合古帝王‘起于微末而王天下’之象。用‘秦’号,于古有征,于今有利。”
王镇恶听得连连点头,他虽然对引经据典不甚了了,但觉得“秦”字听着就霸气、熟悉,而且兄弟们也都认这个号,便粗声道:“俺觉得挺好!秦就秦!听着就提气!咱们的兵就是秦兵,咱们的将就是秦将!打出来的天下,就叫大秦!”
慕容月微微颔首,声音清越:“臣妾亦赞同。‘秦’号已深入人心,军心民心所系,不宜轻动。且立足关中,西通西域,东望中原,北拒胡虏,南慑荆襄,以‘秦’为号,恰如其分。”
陈衍静静听着,目光深邃。他自然明白“秦”号的诸多好处,这几乎是毫无悬念的选择。他缓缓点头:“诸卿所言,甚合朕意。国号,便定为‘大秦’。”
“陛下圣明!”众人齐声道。国号之事,就此尘埃落定,简洁而高效。
接下来,便是更为微妙,也更能体现新朝取向的年号之争。
着作郎孙绍率先开口,他年纪最长,学究天人,颤巍巍道:“陛下,年号者,纪天下之用,亦寓君王之志,需慎之又慎。臣翻阅古籍,以为可选‘天启’二字。此号出自《左传》,‘天启之矣’,又暗合近日祥瑞频现,天意昭然,寓意新朝受命于天,开启盛世。”
崔浩却摇了摇头,道:“孙公所言虽好,然‘天启’稍显虚泛,且前朝乱世,亦多有僭越之辈用此类年号,稍嫌不美。臣以为,‘武定’二字更佳。陛下以武定乱世,平天下,此号可彰显陛下赫赫武功,震慑不臣之心。”
王镇恶一听,立刻附和:“武定好!这个好!听着就带劲!让人知道咱们大秦的天下是马上打下来的!”
然而,陈衍却微微蹙眉。他轻轻敲了敲桌面,道:“武功不可废,然治国岂能一味恃武?天下久经战乱,生民疲敝,亟待休养。朕之心,更在于‘定’之后,如何‘兴’之。”
他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品味着皇帝话语中的深意。
慕容月眼眸微亮,轻声道:“陛下圣虑深远。打天下难,治天下更难。如今根基初定,确应以休养生息、励精图治为要。”
陈衍的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郑默:“郑卿,可有既能体现天命,又含励精图治、中兴盛世之意的年号?”
郑默沉思片刻,眼中精光一闪,道:“陛下,或可用‘永兴’二字?”
“永兴?”陈衍重复了一遍。
“正是。”郑默解释道,“‘永’者,长久、稳固之意,寓我大秦国祚绵长,帝业永固。‘兴’者,兴起、昌盛之谓,既指陛下兴起于乱世,开创基业,更寓新朝建立后,百废待兴,万物复苏,国家走向繁荣昌盛。此二字,既有承天受命之稳,又有奋发进取之志,更饱含对百姓安居乐业、国家长治久安之期盼。”
崔浩闻言,细细品味,不禁抚掌:“妙!‘永兴’二字,确比‘武定’更为圆融宏大意深。武定过于锋芒毕露,而永兴则刚柔并济,既不忘根本,更着眼于未来。契合陛下止戈兴仁、与民休息之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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