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三年,秋,长安。
天还未亮透,熹微的晨光勉强驱散着深秋的寒意,但整座长安城早已苏醒,沸腾的人声甚至压过了呼啸的北风。从高大的朱雀门一直延伸到城外十里的灞桥,宽阔的朱雀大街两侧,早已被黑压压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男女老幼,士农工商,尽皆翘首以盼,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好奇与巨大的荣耀感。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人们兴奋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巨大的、嗡嗡作响的声浪,冲刷着这座古老的帝都。
今日,是西征大军凯旋的日子!是他们的皇帝,那位如同流星般崛起于乱世,带领他们走向强盛的陈衍陛下,踏平河西,覆灭北凉,携不世之功班师回朝的日子!
城头之上,禁军甲士持戟肃立,盔明甲亮,红色的盔缨在风中猎猎舞动,神情肃穆而自豪。城门内外,负责维持秩序的京兆尹差役和巡城卫兵们满头大汗,奋力地将过于激动而挤到街面上的百姓拦回白灰划出的界线之后。
“来了吗?来了吗?”一个半大的小子骑在父亲的肩头,焦急地伸长脖子向城外张望。
“快了,快了!听,号角声!”身旁一位白发老翁侧耳倾听,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远处,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声穿透喧嚣,隐隐传来。紧接着,是富有节奏、撼动大地的战鼓声,如同巨人的心跳,一声声敲在每个人的胸膛上。
“来了!”人群瞬间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无数人踮起脚尖,伸长手臂,向前涌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巨大的、迎风招展的玄色旗帜。旗面上,用金线绣着一只狰狞咆哮的龙首,龙目锐利,仿佛要噬咬一切敌人——这是北秦的战旗,皇帝的龙纛!擎旗的骑士,是一名身材极其魁梧的重甲武士,连人带马都覆盖在冷锻的板甲之中,只在面甲缝隙中露出两道冰冷的目光。他座下的河西骏马神骏非凡,踏着沉稳的步伐,仿佛移动的铁塔,带来无与伦比的视觉压迫感。
紧随龙纛之后,便是凯旋大军的先锋骑兵。
清一色的高头大马,马上的骑士皆着精良的筒袖铠或新式的明光铠,在晨曦下反射着幽冷的金属光泽。他们的头盔下是历经风霜、坚毅而疲惫的面庞,眼神锐利如鹰,带着沙场特有的杀伐之气。马鞍旁挂着强弓劲弩,马槊长戟如林般指向天空,枪刃上的血槽似乎还残留着塞外的风沙和敌人的血锈。马蹄声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汇聚成一片沉闷而令人心悸的雷鸣,整齐地敲打着地面,每一步都让长安的街道微微震颤。
“万岁!”
“北秦万胜!”
“陛下万岁!”
人群的欢呼声如同山呼海啸,几乎要掀翻长安的城墙。鲜花、彩帛、甚至煮熟的鸡蛋和面饼,雨点般从两侧抛向行军队伍。骑士们依旧保持着严整的队形,目不斜视,但紧抿的嘴角微微上扬,胸膛挺得更高。这份来自帝都百姓最直接、最热烈的崇敬,是对他们浴血奋战最好的犒赏。
骑兵队伍似乎望不到尽头。轻骑兵矫健如龙,重骑兵沉稳如山。随后出现的是立下赫赫战功的“铁鹞军”和“羽林骑”的旗帜,引得人群又是一阵疯狂的欢呼。
在无数精锐骑兵的簇拥下,今日的主角终于出现。
陈衍并未乘坐华丽的御辇,而是如同一个普通的统帅,骑在一匹神骏异常的白色战马之上。他身着一套专门为今日仪式打造的玄色鎏金铠甲,甲叶经过精心打磨,光华内蕴,既不失帝王的威严,又保留了军旅的刚硬。他并未戴沉重的帝冕,而是以一顶同样玄色、缀着金饰的战盔束发,面庞比西征前清瘦了些许,肤色也染上了塞外的风霜,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明亮,目光扫过之处,欢呼声便陡然拔高,蕴含着令人心折的力量与威望。他的腰背挺得笔直,控缰的手稳定有力,整个人仿佛一柄经过血火淬炼、终于敛入匣中的绝世神兵。
在他的马后,数名彪悍的骑士手持长长的旌节,象征着皇权与征伐之权。
与陈衍并辔而行的,是同样戎装、风姿卓绝的皇后慕容月。她并未披重甲,而是一身绯红色的织金骑装,外罩轻便的软甲,青丝绾起,英气与雍容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她的目光柔和而坚定,时而望向身旁的夫君,时而扫过欢呼的百姓,嘴角含着母仪天下的温婉笑意。她的存在,柔和了这支铁血大军过于刚硬的气息,带来了抚慰与希望。
在帝后之后,是此战立下头功的将领们:王镇恶、独孤信(虽留守河西,但其部将代表)、李渊等新生代将星……个个盔明甲亮,意气风发,享受着属于他们的荣光。
紧接着主力骑兵的,是步伐铿锵、阵容严整的重步兵方阵。他们的盔甲或许不如骑兵耀眼,但那股如山如岳的沉稳气势,以及身上隐约可见的伤疤,无言地诉说着攻城拔寨的血腥与坚韧。他们手中的刀盾枪矛,寒光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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