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的火海仍在肆虐,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将黄昏的天空染成一种不祥的紫红色。狂风呼啸,卷动着火焰,发出骇人的咆哮,同时也将魏军绝望的哭喊、战马的悲鸣以及木材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地送到南岸。
混乱,前所未有的混乱,笼罩了整个北魏前沿阵地。士兵们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奔逃,试图躲避火焰和不断从南岸射来的致命箭矢。建制被打乱,号令无法传达,军官找不到士兵,士兵找不到长官。救火?在如此风势下已是徒劳;防御?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阵型。那场突如其来的火船攻击,不仅摧毁了浮桥和物资,更彻底摧垮了北魏大军本就因久战不下、伤亡惨重而变得脆弱的神经和纪律。
南岸,陈衍伫立在望台之上,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千里镜中,对岸那地狱般的混乱景象尽收眼底。他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种极度冷静的、猎人看到猎物终于露出致命破绽时的锐利光芒。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击退,这是敌军整个指挥体系和组织度在瞬间崩塌带来的战略窗口!如果只是固守南岸,等待火势熄灭,魏军很可能在拓跋焘的铁腕下重新稳定下来,虽然会元气大伤,但北秦将失去一举奠定胜局的最好时机!
必须进攻!必须把铁拳砸过去!趁他病,要他命!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疯狂的念头在陈衍脑中瞬间成型并迅速坚定。
他猛地放下千里镜,转身,目光如电,扫过身后一众因对岸景象而激动又紧张的将领。
“老魏!独孤信!”他的声音斩钉截铁,穿透风啸,“集结玄甲营!所有能动的重骑,立刻到滩头集结!”
“陛下?”老魏独眼圆睁,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是要……过河?”
“不错!”陈衍语气森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拓跋焘送了我们这么一份大礼,岂有不回敬之理?他不是一直想过来吗?现在,朕亲自过去找他!”
“陛下不可!”慕容月闻言花容失色,急忙劝阻,“北岸情况不明,大火未熄,敌军虽乱,但数量仍远超我军,陛下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
“正因为敌军已乱,数量才毫无意义!”陈衍打断她,眼中燃烧着熊熊战意,“此刻北岸魏军,已是一盘散沙,一群待宰羔羊!我需要一柄最锋利的刀,直插进去,将他们彻底搅碎,让他们再也无法重新集结!玄甲营,就是这柄刀!而握刀的人,必须是我!”
他看向独孤信和李虎:“你二人,可敢随朕过河,杀他个天翻地覆?”
“愿随陛下赴汤蹈火!”独孤信和李虎没有任何犹豫,眼中瞬间爆发出狂热的战意,轰然应诺!玄甲突击,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荣耀!
“月儿,你坐镇中军,指挥弩炮和弓箭,全力掩护!老魏,你率步军预备队紧随其后,一旦我们打开缺口,立刻跟进,巩固阵地!”
命令既下,整个北秦大营如同最精密的机器般高速运转起来!
呜——呜——呜——!
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牛角号声在南岸响起,这是玄甲营集结的最高信号!
早已待命多时、养精蓄锐的北秦最精锐的重骑兵——玄甲营,闻声而动!骑士们从掩体中冲出,辅兵们拼命将最好的战马牵出,将保养得锃亮的重型札甲披挂到人和马身上。一时间,南岸滩头人喊马嘶,黑色的甲叶反射着对岸的火光,如同无数来自幽冥的杀神正在苏醒。
陈衍同样换上了一身特制的明光铠,翻身上了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慕容月深知无法劝阻,只能将一枚护身符塞入他手中,眼神充满了担忧与决绝。
与此同时,工兵和辅兵们冒着对岸零星射来的箭矢,利用事先准备好的木板和构件,疯狂地加固着那段被“震天雷”炸过却侥幸未完全坍塌、距离南岸最近的主浮桥残段。他们用血肉之躯,硬是在摇摇欲坠的断桥上,铺就了一条通往北岸的狭窄通道!
通道并不稳固,甚至有些地方还在燃烧,但足够了!
此时,玄甲骑已集结完毕!整整一千五百名人和马皆披重甲的精锐骑兵,排成了紧凑的冲击阵型。长槊如林,直指对岸!所有骑士的面甲都已放下,只露出冰冷嗜杀的目光。
陈衍策马来到阵前,拔出那柄伴随他多年的环首刀,刀尖直指对岸的火海与混乱:
“北秦的勇士们!拓跋焘送了我们一个月的地狱!现在,轮到我们了!”
“看见对岸了吗?那里有惶惶不可终日的溃兵!有堆积如山的粮草军械!更有你们渴求的功勋与荣耀!”
“但最重要的——那里有我们通往胜利的路!”
“跟着朕!凿穿他们!碾碎他们!让北魏蛮虏从此听到玄甲之名,便肝胆俱裂!”
“为了北秦!杀——!”
“杀!杀!杀!”震天的怒吼压过了风声火啸!
“玄甲营!突击!”陈衍一马当先,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率先冲上了那狭窄摇晃的浮桥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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