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黄河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那几条用无数生命堆砌而成的浮桥残骸,如同丑陋的伤疤,顽强地延伸向南岸,最近的甚至已不足二十丈。北魏陷阵营的重甲步兵已经开始在桥头集结,如同即将决堤的黑色铁流,只待最后一声令下,便会发起不顾一切的冲锋。一旦让他们成功登陆并建立桥头堡,后续的魏军便能源源不断涌来,北秦的防线将面临崩溃的危机。
南岸,压力如山崩海啸般袭来。箭矢的消耗速度远超补充,弩炮因持续发射而故障频发,士卒们疲惫不堪,手臂因反复开弓而颤抖,眼神却死死盯着对岸那越来越近的死亡洪流。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老魏等将领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断请求增兵前沿,甚至准备亲自带人顶上去进行白刃战。
陈衍面沉如水,目光死死盯住沙盘上那几条刺眼的“血链”。他知道,常规的防御手段已经快到极限。必须用一种非常规的、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方式,打断北魏这波攻势的脊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目光投向了黄河水面,又缓缓扫过帐内一众因连续作战而面带疲惫却目光坚定的将领。
“常规战法,已难阻敌势。”陈衍的声音打破了帐内的死寂,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我们需要一把尖刀,一把能捅进敌人心脏,让其瞬间窒息的尖刀!”
众人目光一凝,看向他。
“浮桥!”陈衍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上浮桥与北岸连接的基座区域,“毁掉它们!不是在桥面,而是在它们的根上!只要毁掉基座,整条桥就会垮塌,上面的敌军都会喂鱼!”
“可是陛下,”一名水军将领面露难色,“魏军在北岸桥头布置了重兵和弩炮,我们的战船难以靠近……”
“不用大船。”陈衍眼中闪过一道厉芒,“用轻舟!快舟!不要装甲,不要弩炮,只要速度!船上不载战士,只载……毁灭!”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准备已久却始终谨慎使用的秘密武器:“将库中所有猛火油集中起来!还有……那些‘震天雷’!”
“震天雷”三个字一出,帐内不少核心将领脸色都微微一变。那是陈衍根据模糊记忆,集合工匠秘密研发出的黑火药爆炸物,封装在陶罐或铁壳内,装有药捻。但由于工艺粗糙,配比不稳定,威力时大时小,且极其危险,搬运和使用过程中已发生过数次意外,因此一直被封存,视为最后关头不得已的手段。
“陛下,震天雷极不稳定,恐怕……”慕容月秀眉紧蹙,眼中充满担忧。
“顾不了那么多了!”陈衍断然道,“现在就是最后关头!我们需要一场巨大的爆炸,一场能吓破敌胆、摧毁一切的爆炸!”
他目光扫过众将,声音陡然拔高:“此去,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需要敢死之士!自愿前往!有谁愿往?”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明白这个任务意味着什么。乘坐毫无防护的小船,冲向敌军重兵防守的桥头,在箭雨炮石中点燃毁灭的火焰,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沙哑却坚定的声音响起:
“末将愿往!”
众人看去,竟是老将老魏!他独臂按刀,脸上疤痕狰狞,眼中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老子这条命早就赚够了!能拉着拓跋焘的浮桥一起走,值了!”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紧接着,独孤信、李虎等一批悍将,以及许多中下层军官甚至普通老兵,纷纷出列请命!他们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为国赴死的决然和荣耀。北府军的魂,在这一刻燃烧得最为炽烈。
“好!都是我北秦的好儿郎!”陈衍虎目微红,强压下激荡的情绪,“但不需那么多将领!老魏,你给朕坐镇中军!独孤信,你负责指挥接应!李虎,你挑选一百名最精通水性、最不怕死的弟兄!要自愿者!立刻去办!”
“诺!”李虎轰然应诺,转身大步离去。
很快,一百名死士被挑选出来。他们大多是经历过最残酷战斗的老兵,有些身上还带着伤,但眼神却一样的坚定和冷漠。没有人喧哗,没有人告别,只是默默地检查着随身的短刃和弩箭。
后勤人员将一罐罐猛火油和一个个用油布包裹、小心轻放的“震天雷”搬运到十数艘轻便快舟上。每一艘船由两到三名死士操作,一人操舟,一人负责投掷火油和护卫,一人专门负责点燃和投掷震天雷(如果分配得到)。
陈衍和慕容月亲自来到水边为死士送行。没有豪言壮语,陈衍只是端起一碗酒,沉声道:“弟兄们!北秦的存亡,拜托了!饮下此酒,黄泉路上不冷!”
一百死士默默饮下碗中烈酒,然后将碗狠狠摔碎在地上。
李虎作为临时指挥,低吼一声:“登船!”
死士们迅速而沉默地登上轻舟。这些小船吃水浅,速度快,但毫无防护,在敌军箭矢下如同纸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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