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时,家属院的烟囱陆续冒出青灰色炊烟,混着远处炊事班飘来的玉米粥香,在微凉的晚风里织成暖融融的网。林晚秋刚把冬冬和二丫送回家,转身就见陆沉舟拎着个铁皮桶从营房方向走来,桶沿还沾着些湿泥。
“这是啥?” 她迎上去,借着西天最后一抹霞光,看清桶里装着半桶细碎的草木灰。陆沉舟把桶往墙根一放,抬手揉了揉她被风吹乱的鬓角:“炊事班烧炕的灰,周政委说草木灰能肥地,还能防虫子咬苗,我顺便多要了点,明早撒在薄荷根边上。”
林晚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 —— 那是常年握枪和锄地磨出来的,比刚随军时厚了不少。她心里软了软,拉着他往自家方向走:“吴教授说薄荷怕涝,今天挖的排水沟得再检查一遍,别夜里下雨堵了。对了,张婶把麸皮送来了,我筛了筛,细的拌在土里,粗的留着喂马大妮家的小猪,她还说……”
话没说完,就见马大妮挎着个竹篮匆匆赶来,篮子里用粗布盖着东西,冒着热气。“晚秋、沉舟,可算等着你们了!” 马大妮把篮子往石桌上一放,掀开布帘,里面是六个金黄的玉米饼,还夹着切碎的野菜,“俺家老李说你们今天累一天了,特意多贴了几张,热乎着呢,快尝尝!”
陆沉舟刚要推辞,林晚秋已经拿起一张递给他:“别跟大妮客气,咱们昨天还吃了她家的腌萝卜呢。” 她又拿起一张递给马大妮,“你也没吃吧?一起坐着聊聊。” 马大妮也不扭捏,接过饼子咬了一口,含糊道:“俺家那口子跟战士们去收拾工具了,让俺先送饼子来。对了晚秋,俺刚才路过王秀芝家,听见她跟她男人念叨,说咱们草药园占了家属院的地,还说你用‘歪门邪道’的法子种草药,怕是要惹麻烦。”
林晚秋捏着饼子的手顿了顿。王秀芝是文工团的演员,丈夫是营部的干事,平日里总端着架子,看不上她们这些 “乡下军属”。之前她腌酱菜换粮票时,王秀芝就私下说过闲话,说她 “满身铜臭味,丢军属的脸”。
“别理她。” 陆沉舟放下饼子,声音沉了些,“咱们草药园是周政委批准的,地是家属院闲置的荒坡,种草药也是为了给战士们解暑,光明正大。她要是再乱嚼舌根,我去跟营部反映。” 马大妮赶紧摆手:“别别,沉舟,现在正是严的时候,别为这点小事闹到营部去。俺就是跟你俩提个醒,让你们心里有个数,别回头被她背地里使绊子。”
林晚秋想了想,反倒笑了:“她爱说就让她说,咱们把草药种好,让战士们都受益,比啥都强。对了大妮,明天移栽野菊花,你帮着叫上张婶和其他愿意来的军属,咱们人多力量大,早点把活干完。要是王秀芝问起,就说咱们是响应营部‘自力更生’的号召,为部队做贡献。” 马大妮眼睛一亮:“还是你有主意!俺明天一早就去叫人,保证让她挑不出理来。”
正说着,吴教授拄着拐杖慢慢走来,手里拿着个泛黄的本子。“晚秋,沉舟,” 他把本子递给林晚秋,“这是我之前在牛棚里偷偷记的草药笔记,里面有野菊花的移栽方法,还有几种能在咱们这儿过冬的草药,你们看看能不能用上。” 林晚秋翻开本子,里面的字迹工整,还画着简单的草药图谱,边角都磨破了,显然是经常翻看。
“吴教授,这太珍贵了,您怎么……” 林晚秋有些感动。吴教授之前是医学院的教授,文革时被下放到牛棚,受了不少罪,直到去年才平反,分配到家属院暂住。他平日里话不多,却总在暗地里帮她们。
“都是为了战士们,为了咱们国家。” 吴教授叹了口气,眼神却亮了,“以前我只能看着草药烂在地里,看着战士们因为缺药受苦,心里急啊。现在好了,有你们这些年轻人肯做事,我这点老底子,能派上用场就好。对了,明天移栽野菊花,我也去,虽然帮不上啥大忙,总能给你们指指路。”
陆沉舟站起身,郑重地给吴教授敬了个军礼:“谢谢您,吴教授。您放心,我们一定把草药种好,不辜负您的心意。” 吴教授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就是个教书匠,你们才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夜色越来越深,家属院的灯陆续亮了起来,昏黄的灯泡透过窗户,在地上映出小小的光圈。马大妮和吴教授先后告辞,石桌上还剩两张玉米饼,林晚秋用布包好,递给陆沉舟:“你明天早上带着,跟战士们一起吃。对了,冬冬今天跟我说,想跟吴教授学认草药,说以后要帮你和我打理草药园。”
陆沉舟接过布包,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晚风带着草木灰的气息,还有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让他心里格外踏实。“冬冬长大了,懂事了。” 他低头看着她的发顶,声音柔了些,“以前我总觉得,把你们娘俩接到部队,就算尽到责任了。现在才知道,一家人在一起,互相帮衬着,把日子过好,才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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