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他深邃的目光在林晚秋交织着渴望与不安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锐利如常,却又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复杂的、难以言喻的东西。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五斗橱前,拿起暖水瓶,给林晚秋一直紧握着的搪瓷缸里续上了热水。
“先喝点水。”他将杯子推到她面前,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这件事,不是小事。”
林晚秋双手捧住温热的杯子,指尖传来的暖意却驱不散心底的忐忑。她看着他重新坐下,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大前门”,却没有点燃,只是拿在指间慢慢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一年时间,不算短。”陆沉舟终于开口,语气是分析式的,客观而冷静,“省城离这里,坐火车要一天一夜。冬冬刚满四岁,正是离不开娘的时候。我这边,训练任务重,下个月可能还有野外拉练。家里这一摊,你走了,确实是个问题。”
他每说一句,林晚秋的心就往下沉一分。他说的都是事实,是她担忧却不敢细想的现实。她低下头,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鼻尖有些发酸。难道梦想刚刚照进一丝光亮,就要被这些现实的藩篱阻挡了吗?
“但是,”陆沉舟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陈老说得对,机会难得。你的能力,不应该只局限在这个养殖场。系统的理论,是你现在最缺的。有了它,你才能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林晚秋猛地抬起头,撞进他坚定的眼眸里。那里没有她预想中的反对或为难,只有一片清明和支持。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哽咽,“我放心不下家里,放心不下冬冬,也……放心不下你。”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包含了千言万语。放心不下他忙碌一天回来冷锅冷灶,放心不下他粗枝大叶不会照顾自己,更放心不下他右臂的旧伤在阴雨天是否会不适。
陆沉舟看着她泛红的眼圈,捻着烟卷的手指顿了顿。他将那支未点燃的烟放回烟盒,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昏黄的灯光下,他冷硬的轮廓似乎也柔和了几分。
“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冬冬,我会带好。饭,我会学着做。家务,我能应付。我的胳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自己调理的效果,你还不清楚?”他甚至还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调侃意味。
“可是……”
“没有可是。”陆沉舟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晚秋,我们结婚的时候,我说过要让你过上好日子。这个‘好日子’,不只是吃饱穿暖,也包括让你能施展自己的才华,实现自己的价值。以前是条件不允许,现在政策好了,机会摆在眼前,不能因为我,因为孩子,就让你放弃。”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你去学习,是为了这个家更好的将来,也是为了你自己。家里的一切,有我。”
“有我”这两个字,像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林晚秋所有翻腾不安的心绪。一股巨大的暖流从心底汹涌而出,冲垮了她所有的犹豫和防线。她看着他,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不是委屈,而是被理解、被支持、被珍视的感动。
“那……那冬冬呢?”她抹了把眼泪,还是放心不下儿子。
陆沉舟沉吟了一下:“冬冬也不小了,这件事,应该让他知道。听听孩子的想法。”
第二天是星期天,不用去托儿所。早饭桌上,气氛有些不同往常。连懵懂的冬冬都察觉到了,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眨巴着大眼睛,小口小口地喝着小米粥。
吃完饭,陆沉舟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看文件,而是将冬冬抱到膝盖上坐好。林晚秋坐在旁边,有些紧张地看着儿子。
“冬冬,”陆沉舟的声音放缓了许多,带着平时少有的耐心,“爸爸和妈妈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冬冬仰着小脸,好奇地问:“什么事呀,爸爸?”
“妈妈呢,可能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学习,学习很多新的、有用的知识。”陆沉舟尽量用孩子能理解的语言解释,“要去一年,就是……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天天回家陪冬冬了。”
冬冬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嘴巴瘪了瘪,眼圈迅速红了,带着哭腔问:“妈妈不要冬冬了吗?”
林晚秋的心瞬间揪紧了,连忙把儿子搂进怀里,声音发颤:“怎么会?妈妈最爱冬冬了!妈妈是去学习,学了本领,以后能更好地工作,也能更好地照顾冬冬啊。”
“可是……可是我想妈妈……”冬冬的小脑袋埋在她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委屈。
陆沉舟的大手轻轻放在儿子的头顶,揉了揉:“冬冬是男子汉,对不对?妈妈去学习,是为了变得更厉害。爸爸会在家陪着冬冬,给冬冬讲故事,送冬冬去托儿所。而且,妈妈会经常给冬冬写信,还会放假回来看冬冬。等妈妈学成回来,会教冬冬更多有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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