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但养殖场新扩建的院墙内,已是热火朝天。按照林晚秋规划的生态循环蓝图,挖塘、平整饲料地、修建新式猪舍的工程同时进行,战士们和临时招来的民工们喊着号子,干劲十足。空气里混杂着新翻泥土的腥气、石灰水的味道,以及属于早春的、充满希望的生机。
林晚秋裹紧了棉袄的领子,刚从新建的、更宽敞的防疫室出来。她的“三八红旗手”奖状被她仔细收在了箱底,但那份荣誉带来的责任感和领导的信任,却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化为了更充沛的动力。生态养殖的计划虽已获批,但规模扩大,畜禽密度增加,防疫工作就成了重中之重,光靠她一个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她走到场部门口那块新辟出来的小空场,这里临时充当了培训的场地。十几个人已经等在那里,有养殖场原有的几名职工,大多是随军家属,也有部队卫生队派来的两名年轻卫生员。他们搬来了高低不齐的板凳、马扎,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笔记本和铅笔,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也带着几分审视和不确定。
见林晚秋过来,众人都站了起来。张场长也在,他清了清嗓子,介绍道:“同志们,这位就是林晚秋同志,咱们场的技……术员!”他顿了顿,最终还是用了这个更正式的称呼,“往后,场里的防疫和部分牲畜的简单病症,主要就靠大家一起来把关了。晚秋同志经验丰富,尤其懂得用咱们本地常见的中草药来防病治病,成本低,效果好。今天开始,她就先给大家讲讲最基本的防疫知识和一些能用得上的土方子、简易技法,大家欢迎!”
掌声不算太热烈,但足够礼貌。林晚秋注意到,人群里周大姐也来了,正冲她鼓励地笑着。还有两位卫生员,年纪很轻,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没有领章帽徽,看样子是刚入伍不久的新兵,脸上还带着学生气的认真。
林晚秋定了定神,走到前面一块用木架子支起的旧黑板前,上面已经用粉笔画好了几种常见猪病的症状简图。
“张场长,各位同志,大家辛苦了。”林晚秋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晰沉稳,“咱们场正在扩建,往后规模大了,更要讲究科学管理。今天咱们不讲大道理,就说点实在的,怎么用咱们身边能找到、能便宜买到的东西,尽量让猪啊鸡啊少生病,长得壮。”
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防大于治”四个字,字迹工整有力。
“咱们老祖宗都说了,‘上工治未病’。这养猪也是一个道理,等病来了再治,花钱多,效果还不见得好,损失已经造成了。所以,咱们第一课,就讲‘防’。”她结合着图纸,从最基本的圈舍清洁、通风保暖、饲料饮水卫生讲起,这些都是她平日实践里一点点摸索、总结出来的,语言朴实,例子鲜活,没有半点虚头巴脑的东西。
起初还有些漫不经心的职工,渐渐听得入了神,不时低头在本子上记着。那两名小卫生员更是笔走如飞,生怕漏掉一个字。
“接下来,咱们说说万一有点小毛病,手头又没有现成兽药的时候,怎么办。”林晚秋话锋一转,从脚边的篮子里拿出几样晒干的草药,“这是车前草,咱们田埂上、路边随处可见,鲜的晒干的都行,煮水给猪喝,能治拉稀。这是马齿苋,夏天菜地里最多,清热解毒,拌在饲料里,预防暑热……”
她一样样介绍着,讲清楚每种草药的辨认特征、采摘时节、简单炮制方法和对应病症、用量。这些东西,很多老辈的农民可能也模糊地知道一些,但像她这样系统整理、明确指出的,却很少见。
“林技术员,”一位年纪稍长的职工忍不住开口,他脸上带着常年风吹日晒的沟壑,“您说的这些草,俺们好像也见过,可真能管用?俺看公社兽医站,现在都提倡用西药,打针,见效快啊。”
这个问题在林晚秋意料之中。她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说:“李大叔,您问得好。西药有西药的好处,见效快,针对性强。但咱们现在条件有限,不能事事都指望西药。这些土方子,是咱们国家几千年来积累下来的经验,只要用对了,一样有效。就像人感冒了,喝碗姜糖水发发汗,有时候比吃药还灵。咱们这就像是给猪预备的‘姜糖水’,花钱少,还不容易有副作用。”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咱们不是排斥西药。大病、急病,该请兽医站、该用药的,绝不能含糊。咱们学的这些,是用于预防和初期处理,是为了给国家、给部队节省开支,也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不掉链子。”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既肯定了现代医学,又阐明了传统知识的价值,李大叔和其他几个心存疑虑的人都纷纷点头。
理论讲完,林晚秋拿出了她那套用旧棉布包着的银针——这是陈老当初送给她,后来又经她仔细消毒保管的。“下面,我给大家演示一下简单的针灸技法,主要针对猪的消化不良、食欲不振,或者中暑。这手法用在人身上,道理也是相通的,但给牲畜用,穴位和力道不同,卫生员同志可以重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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