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绾的手攥得更紧了,指节绷得发白,掌心里那张未冲洗的胶片边缘已经深深陷进皮肉。她站在餐馆后门的阴影里,背靠着冰柜,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完十公里。陈砚舟没有再伸手,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腕上的银汤勺,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勺底。
你在怕什么?他问,声音平静,不带半分逼迫。
她没有回答,只是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
怕证据没了?还是怕交出来之后,就没人再相信你了?
这话让她肩膀微微一颤。
她想大声反驳,想说你不明白——这三年来她独自翻阅档案、蹲守仓库、被删稿件、被调离岗位,连相机都被报社收缴过三次。这卷胶片是她藏在鞋垫里的最后希望,是她母亲临终前紧握着她的手说别怕黑时留下的回音。可现在,她连显影液都不敢倒进去。
陈砚舟转身推开门,去后厨。
我不——
不是要你交出胶片。他头也不回,是让你看看,光还能怎么活下去。
她迟疑片刻,跟着走进屋内。厨房空旷,只有窗台上三盆薄荷还在,叶子上沾着昨夜雨后留下的水珠。陈砚舟走到灶台边,弯腰从垃圾桶里捡起一块碎玻璃——是昨夜那台被砸相机的镜头残片,边缘锋利,在晨光中折射出一道斜斜的亮线。
他把玻璃放在案板上,又取出银汤勺,用勺面朝外,对准东边初升的太阳。一束光打进来,落在勺面上,反弹到玻璃上,又折射到墙上。光影斑驳,凌乱得像谁撒了一把盐。
你看不清。唐绾低声说。
不是眼睛的问题。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拨动那些碎片,是你太急着要看结果,忘了光本来就是碎的。
她皱起眉头。
他没有解释,闭上眼,左手按在案板边缘,右手缓缓滑过那些散落的玻璃渣。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抚摸熟悉的面容。每碰到一块,指尖就停顿片刻,仿佛能听见它们昨天记录下的声音。
忽然,他嘴角微微一动。
这块......是你在配电房拍赵德利下车的时候?
唐绾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它还记得。他睁开眼,每一块都记得自己曾经照过谁。
她愣住了。
他开始摆弄那些碎片,一块接一块,拼成扇形阵列,中间留出空隙。然后从灶台抽屉里取出一个老式投影仪灯泡,接上临时电源,微弱的光线从中透出。他把银勺重新架好,调整角度,让光先照在勺面上,再穿过玻璃阵列,最后投射在白墙上。
起初什么都看不清。
接着,墙上映出一角模糊的画面——一辆黑色轿车,车牌尾号,正缓缓驶入西郊七号仓。
唐绾冲上前一步,险些撞翻椅子。
这是......!
云端备份。他说,阿阮设置的。你每次按下快门,信号就自动上传,加密存储在她的私人服务器里。物理设备毁了没关系,只要还有人记得拍过什么,数据就不会消失。
墙上的画面开始滚动:赵德利和王虎在仓库门口握手,钱多多清点铅锭,运输单上的印章编号,甚至还有监控死角里两人交换U盘的瞬间。全是高清画面,带着清晰的时间戳。
唐绾腿一软,扶住桌沿。
她以为一切都完了。昨晚回去后,她格式化了所有硬盘,生怕被远程劫持。她甚至烧毁了两份打印稿。她以为只剩下这张胶片是最后的证据——可现在,墙上的影像比胶片清晰十倍。
系统刚才响了一下。陈砚舟望着空中,像是自言自语,说什么极致执念与破碎之光共鸣,激活了数据永恒
什么系统?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反正现在,那些忙着删库跑路的人,反而帮我们做了宣传。
什么意思?
你猜他们为什么非要清空服务器?他指着墙面,因为他们不知道还有备份。他们越是拼命删除,就越证明这些东西是真的。现在整个技术部都知道,有人动了手脚,而你——是唯一留下原始痕迹的人。
唐绾慢慢直起身,盯着那串车牌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的银汤匙。
所以......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从来都不是。他拿起那块最锋利的玻璃碎片,走到窗台前,轻轻嵌进薄荷盆的泥土里,像立了一个微型的路标。你以为你在守护最后一道防线,其实你早就在传递火炬了。只不过火炬碎了,别人看不见,但我看得见。
她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指甲缝里渗出血丝,滴在冲洗盘边缘,晕开一小片暗红。
她没有擦拭。
接下来呢?她问。
你说呢?他反问,你是记者,我是做饭的。该发布消息的是你,不是我。
可平台还在封锁内容。
那就换个方式发布。他从灶台底下抽出一张A3纸,刷刷画了几笔,做成九宫格,配上简短的标题,扔进本地生活论坛。别署名,只留一个二维码,扫描后才能看全图。
二维码?
链接指向阿阮的服务器。他笑了笑,反正他们封不完所有入口。当人们想看真相的时候,连菜市场的公告栏都能成为热搜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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