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雾气像活物般缠绕着脚踝,每走一步都带着细碎的凉意钻进裤管。四周是镜中幻城标志性的破碎街景——玻璃碎片嵌在扭曲的金属骨架里,折射出两人模糊又怪异的影子,那些影子时而拉长时而蜷缩,像被困在镜面后的幽灵。凌曜的目光死死钉在前方转角,那里亮着一抹与这座绝望之城格格不入的暖黄灯光,一家便利店的招牌在雾气中晕开柔和的光晕,门楣上的电子钟还在规律地跳动,连玻璃门上贴着的"欢迎光临"都清晰得刺眼。
"别去。"叶燃的手及时扣住他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他眉头拧成结,视线扫过那便利店时,瞳孔微微收缩,"那东西在引你进去,这城里没有'正常'的东西。"他能感觉到掌心下的手臂在轻轻颤抖,凌曜向来是沉稳自持的,这样外露的脆弱,叶燃只在他醉酒后喊过母亲名字时见过一次。
凌曜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我知道。"他顿了顿,喉间发紧,"但它用了我妈的声音。"那句带着江南软语的"曜曜,帮妈妈买瓶水回来",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倒刺,十七年来,每次触碰都疼得他喘不过气。话音刚落,便利店门口就再次飘来那声呼唤,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尾音却拖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回音,像磁带卡壳时的扭曲重放。
凌曜的眼神瞬间蒙上一层恍惚,像是被那声音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猛地挣开叶燃的手,脚步踉跄着朝那团暖光走去,脊背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叶燃低骂一声"该死",几乎没有犹豫就跟了上去——他太清楚凌曜对母亲的执念,也太明白这幻境抓准了他的软肋。
就在凌曜的脚尖跨过便利店门槛的刹那,周围的景象骤然天旋地转。冰冷的雾气、破碎的玻璃、扭曲的金属全都像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目的白——医院病房特有的、消毒水味浸透的白。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钻进鼻腔,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百合花香,心电监护仪"嘀嗒、嘀嗒"的声音规律地敲打在耳膜上,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凌曜的心上。
他僵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病床上躺着那个消瘦的女人,头发因为化疗掉得稀疏,脸色苍白得像纸,却依旧努力扯着嘴角,看向床边那个穿着小学制服的小男孩。那是七岁的凌曜,背着卡通书包,小手紧紧攥着病床栏杆,眼里满是无措的惶恐。
"是这里......就是这一天。"凌曜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理智却在飞速崩塌。他看着年幼的自己被护士轻声劝离病房,护士说"小朋友乖,妈妈要休息,你先去楼下等一会儿",而病床上的母亲则用尽最后力气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柔得能化开水:"曜曜,帮妈妈买瓶水回来,要凉一点的,好吗?"
"不......不要走!不能走!"凌曜对着幻境中的幼年自己嘶吼,声音里带着压抑了十七年的崩溃。可那个小小的身影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病房,没看到母亲在他转身时,眼里涌出的泪水和骤然黯淡的呼吸。就是这短短五分钟,他跑遍了医院楼下的便利店,买回母亲爱喝的苏打水,却只看到护士拉上的白色床帘,和心电监护仪变成直线时发出的尖锐警报——他错过了母亲的最后一面,这成了他永恒的梦魇。
就在凌曜快要被回忆的潮水淹没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重重按在他的肩膀上,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从幻境里拽出来。"凌曜!看着我!这都是假的!"叶燃的声音像一道惊雷,穿透了幻境的层层壁垒,他竟凭着对凌曜的执念,强行闯入了这片由心魔构筑的精神世界。
凌曜痛苦地闭上眼,巨大的负罪感像山一样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假的?不......都是真的,是我害死了她,如果我不离开......"
"闭嘴!"叶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罕见的急切。没等凌曜反应过来,病房里的景象突然开始扭曲——墙壁上的白漆剥落,露出底下漆黑的空洞,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变成了刺耳的尖啸,病床上的女人缓缓转过头,原本温柔的脸变成了一片模糊的黑暗,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发出尖锐又凄厉的笑声:"你抛弃了我......你为什么不陪在我身边?!你明明知道我快死了!"
那团黑暗骤然化作无数根黑色利刺,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朝凌曜的心脏扎来!
"小心!"叶燃猛地将凌曜拽到自己身后,用后背硬生生扛住了这一击。黑色利刺穿透他的衣衫,刺进皮肉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叶燃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却依旧寸步不让地挡在凌曜身前,朝着那扭曲的幻影怒吼:"你闭嘴!他那时候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他懂什么叫生离死别?天下没有一个母亲会这么责怪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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