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我看着王大人消失的方向,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我……我又说了什么?
银本位?
那是什么东西?
能吃吗?
我僵硬地,转过头。
看向我身边的,裴昭。
他也在看着我。
那张惨白的脸上,血色,正在一点一点地,回流。
他看着我的眼神,变了。
那里面,惊恐和绝望还在。
但是,在最深处,又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扭曲的,火苗。
那是一种,我无比熟悉的,名为“领悟”的光。
完了。
我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我这个怨种儿子。
他又“悟”了。
“母妃。”
他开口了,声音还有些哑,却不再颤抖。
他走上前,捡起地上那本记录我“语录”的册子,小心地拍了拍上面的灰。
“儿子……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你明白个屁!
我心里在咆哮,嘴上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我怕我一开口,发出的不是声音,而是求救的尖叫。
“釜底抽薪,正本清源。”
裴昭看着我,眼睛里那点光越来越亮。
“假-钱之患,不在于假,而在于铜。只要废了铜,假-钱便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市面上的乱象,不攻自破。”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失而复得的崇拜。
“母妃,您这一手,比杀了那些贪官,还要高明百倍!”
“杀人,是治标。您这,才是真正的,治本。”
我闭上眼。
我不想再看他那张脸。
我怕我会忍不住,用我刚想出来的,一百零八种饺子馅儿的做法,闷死他。
“只是……”
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只是,废铜改银,无异于重塑国本,阻力之大,难以想象。您……是在担心这个吗?”
他真体贴。
他甚至,都替我想好了我在害怕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
感觉肺都是疼的。
我能不担心吗?
我更担心的是,明天那些御史,要怎么“听学”。
听我这个发明了“银本位”的圣贤,讲解怎么摊鸡蛋饼吗?
“皇上驾到——”
门口,李德安那公鸭嗓子,又响了起来。
比刚才,还要尖利,还要兴奋。
我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
裴昭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母妃,别怕。”
他低声说。
“有父皇在。”
我心里冷笑。
我怕的,就是他。
裴容的龙袍,从门外一闪而过,人已经到了殿中。
他走得很快,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混杂着震惊、狂喜和急切的神情。
他甚至没有先看我,而是直接抓住了裴昭的胳膊。
“昭儿,你细说!”
“王爱卿刚才在殿外,语无伦次,朕只听懂了‘釜底抽薪’四个字!”
裴昭立刻躬身,将他刚才“悟”到的东西,原原本本地,又说了一遍。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那个惊天动地的计策,是他想出来的一样。
不。
在他心里,就是我想出来的。
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复读机。
裴容听着,眼睛越来越亮。
他松开裴昭,目光,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灼热得,几乎要把我烧穿。
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
他进一步,我退一步。
直到我的后背,抵在了冰冷的殿柱上,退无可退。
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龙涎香和墨香的,属于帝王的味道。
压得我,喘不过气。
“爱妃。”
他开口了,声音很沉,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你,总是能给朕惊喜。”
不。
是惊吓。
他没有再提“银本位”的事。
他知道,我“不喜张扬”。
他只是看着我,许久,才叹了口气。
“国库的燃眉之急,或可解。”
“但,另一桩心事,却让朕,同样寝食难安。”
又来了。
考题又来了。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假装我是一根柱子。
“你可知,因为与西域商路受阻,国库积压了多少丝绸?”
他自问自答。
“堆积如山。”
“那是上好的贡品丝绸,百姓买不起,外商进不来。银子,就这么变成了卖不出去的布。”
“户部上下,一筹莫展。朕……也一筹莫展。”
他盯着我,像是在看一本无字的天书,希望能从里面,看出花来。
“爱妃,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丝绸。
卖不出去。
我的脑子,依然是一团浆糊。
我什么都想不了。
我只想,回到我的床上,抱着我的酱肘子抱枕,一觉睡到天荒地老。
丝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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