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晨光刚爬上东山头,陆野家的院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王铁柱扛着两卷门神画,李狗蛋提溜着一兜烟花,两人踩着没膝的积雪往院里挤:“野子!叶丫头!赶紧把门神贴上——咱村的年,得从这红彤彤的门神开始!”
陆野正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半块揉好的面团:“就来!”他转头冲叶知秋喊,“秋姐,把浆糊端来!”
叶知秋系着蓝布围裙,端着热气腾腾的浆糊盆出来,发梢沾着细碎的面星子:“早备好了,就等王哥李哥来搭手。”她抬头看那两张门神画——秦琼手持金锏,尉迟恭紧握钢鞭,红底黑纹,威风凛凛,“这画儿是新刻的板子?”
“那可不!”李狗蛋踮脚往门楣上挂灯笼,“县文化馆的老周头亲自刻的,说是要给咱村留个年俗念想。”他拍了拍灯笼,“这灯笼里添了蜡烛,夜里能亮通宵,小宝儿准喜欢。”
暖宝穿着红棉袄,像个小福娃似的颠颠跑过来:“爸爸!我要贴小福字!”她举着个巴掌大的“福”字,墨迹还没全干,“老师说‘福’要倒着贴,福气就到了!”
“小宝儿贴的福最灵。”陆野蹲下来,把女儿抱上台阶,“就贴在门环底下,咱家福气天天见。”
叶知秋搅拌着浆糊,看父女俩贴福字,嘴角漾着笑:“去年这时候,咱家还没贴过这么齐整的福字呢。”
“是啊。”陆野把最后一张门神按实,“那时候租着半间仓库,连年货都得挤菜市场角落买。”他转身看向院外,“现在好了,咱有地、有房、有暖宝,还有……”他看了眼正往这边张望的陆奶奶,“还有奶奶。”
陆奶奶柱着拐杖站在堂屋门口,手里捧着个红漆木盒:“门神贴好了?该摆供桌了。”她颤巍巍走进堂屋,把木盒放在八仙桌上,“这是你爷爷留下的铜香炉,还有咱家传的老碗碟,今儿个都得摆上。”
陆野连忙上前扶住奶奶:“奶奶您歇着,我们来。”他和叶知秋合力把供桌擦得锃亮,摆上三牲(猪肉、鲤鱼、公鸡)、五谷(新米、玉米、黄豆、高粱、小麦)、水果(苹果、橘子、红枣),最后在中间放上爷爷的照片。照片里的老人穿着中山装,笑得慈眉善目。
“爷爷,咱家过年了。”陆野点燃三柱香,插进香炉,“您看,暖宝长高了,会背唐诗了;咱家稻子收了两千斤,存折上有了余钱;村里还修了新路,再也不用踩泥坑去镇上了……”他转头对暖宝说,“小宝儿,给太爷爷磕头。”
暖宝跪在地毯上,小脑袋磕得咚咚响:“太爷爷,我给您拜年啦!祝您在天上吃好喝好,别想我们!”
叶知秋红了眼眶,伸手抱住女儿:“奶奶,您看,小宝儿多乖。”
陆奶奶抹了把眼泪:“你爷爷要是看见,得乐出声。”她颤巍巍点燃蜡烛,“这双烛,得烧得旺旺的,照得太爷爷路上不黑。”
供桌摆妥,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王铁柱的嗓门穿透雪幕:“野子!叶丫头!来我家吃杀猪菜!”
“就来!”叶知秋应着,转身往厨房跑,“咱家的酸菜炖排骨也得下锅了!”
厨房里早支起了大铁锅。叶知秋切着酸菜丝,白胖的粉条在温水里泡软:“野子,把排骨焯水。”
“来了!”陆野拎着焯好的排骨进来,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今年咱家养的黑猪,排骨香得很。”
“那是。”李狗蛋端着盘锅包肉挤进来,“我家杀的那头猪,五花三层,我媳妇儿炸的锅包肉,外酥里嫩!”
“还有我家!”王铁柱扛着半扇猪肉跟进,“酸菜炖白肉,血肠蘸蒜酱,咱村过年就图个实在!”
暖宝趴在灶台边,小鼻子嗅个不停:“奶奶!什么东西这么香?”
“是小馋猫的年饭。”陆奶奶笑着,把蒸好的枣花馍掰了一块给她,“慢点儿吃,锅里还有。”
日头偏西时,院外的鞭炮声更密了。陆野家的堂屋已摆好了圆桌,红漆桌面擦得发亮,十二道菜热气腾腾:酸菜炖排骨、锅包肉、血肠蘸蒜酱、酱焖鲤鱼、粉蒸肉、凉拌猪耳朵、香菇炒青菜、萝卜炖粉条、炸耦合、煎带鱼、鸡蛋羹,最后一道是糖瓜——爷爷生前最爱的甜食。
“都坐都坐!”陆奶奶扶着椅子坐下,“咱家头回这么齐整过年。”她往每个人碗里夹菜,“野子多吃排骨,长力气;秋丫头吃鱼,年年有余;小宝儿吃糖瓜,甜甜蜜蜜。”
暖宝举着筷子,认真地给每个人夹菜:“爸爸吃排骨,妈妈吃鱼,奶奶吃糖瓜!”
叶知秋笑着给她擦嘴:“小宝儿真贴心。”
陆野端起酒杯:“爷爷,这杯酒我敬您。咱家日子越过越好,您在那边放心。”他又转向众人,“今年能聚齐,多亏了乡亲们帮衬。来,干杯!”
“干杯!”碰杯声、笑声、祝福声,混着窗外的鞭炮响,在屋子里荡起层层暖意。
饭后,暖宝抱着奶奶的膝盖:“奶奶,守岁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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