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平二十二年初秋,关街村的老槐树叶刚染上浅黄,晨露在叶尖滚成珍珠,坠落在大明民生集社配送集团的木牌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我跨上那辆银灰色二轮摩托时,车把上的大明综合准驾证被晨光擦得发亮,边角的磨损处透着温润的包浆——这是三个月来跑单磨出来的。车座的皮革被汗水浸得发亮,却透着股踏实的暖意,就像这三个月里每天打交道的百姓手心的温度。
保温箱里垫着林晓新绣的蓝布,上面二字用金线绣成,针脚细密得像刚播下的麦种,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我伸手摸了摸布面,能感受到线脚凸起的纹路,想起林晓昨夜在灯下绣花的模样,她娘坐在旁边纳鞋底,油灯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暖融融的画。
陛下,首单来了!林晓骑着她修好了的二手摩托从巷口拐进来,车把不再歪斜,车座换了新棉垫,是用她娘的旧棉袄改的,针脚虽然歪歪扭扭,却塞得格外厚实。后座的保温箱用红绸带系着,绸带在晨风里飘得像火苗,那是她考上骑手那天,她爹特意从镇上扯的新布。
张奶奶订了小米粥和糖包,备注说要热乎的,给隔壁李爷爷也带一份她的校服换成了集团的蓝布工装,左胸别着枚铜制算筹徽章,边缘被摩挲得发亮——这是新骑手的标志,昨儿个她刚拿到时,在月光下看了半宿,连做梦都在数徽章上的刻度。
我低头看终端上的订单信息,派送时间标注着30分钟内,不催单,下面用小字注着张奶奶独居,李爷爷腿疾,院门口有三级台阶。这与三个月前在商业平台看到的超时一分钟扣两文形成了鲜明对比——新成立的大明民生集社配送集团,把人文关怀写进了派单系统的底层代码。技术科的人说,这是林晓提的建议:系统该像街坊邻居,知道谁需要多照看。
记得那天林晓在议事会上,攥着衣角小声说这话时,脸颊通红,却眼神坚定。户部尚书皱着眉说系统要讲效率,她却梗着脖子反驳:效率要是冷冰冰的,还不如不用。最后是我拍了板:就按林晓说的改,百姓要的不是快,是舒心。
走,送热乎的去。我拧动电门,摩托引擎的声音比之前轻快,像刚喂饱的小马。这是辆半旧的牌摩托,前保险杠上还留着我刚学骑车时撞树的凹痕,车斗里的小米粥香气顺着箱缝钻出来,混着槐花香,像小时候在御膳房闻到的味道——那时太后总说热乎饭最养人,只是那时的我,从不知二字,对百姓来说有多金贵。
小时候随父皇微服私访,曾见过寒风里缩在墙角啃冷窝头的乞丐,那时我不懂为何御膳房的燕窝粥每天都要倒掉,而他们连口热汤都喝不上。后来亲政,翻阅奏折时看到民以食为天,总觉得是句空泛的话,直到三个月前,我第一次送单迟到,看着大爷把凉透的馄饨倒进泔水桶,嘴里念叨热乎的才叫饭,才明白这三个字的分量。
路过小张家门口时,看见他正坐在轮椅上,给三个穿蓝布工装的新骑手讲关街村的路线。小张腿上的石膏刚拆,裤管空荡荡的,却撑着拐杖站得笔直:3号院的台阶滑,下雨时得扶着张奶奶进门;李爷爷耳背,喊他时得大点声,但别吓着......他现在是集团的路线顾问,每月能领三两银子,足够支付后续的康复费用。
我记得小张刚出事那会儿,躺在病床上直掉眼泪,说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下彻底废了。他娘偷偷来找我,塞给我一篮子鸡蛋,手抖得厉害:陛下,您看这孩子......后来集团设立了伤残骑手帮扶基金,不仅给小张安排了合适的工作,还请了最好的大夫给他治腿。现在的小张,眼里又有了光,说起路线来,比谁都精神。
新骑手们听得认真,有个梳羊角辫的姑娘在本子上画着地图,把张奶奶家标成颗红心。她叫小翠,是邻村的孤儿,来集团当骑手前,在纺织厂做童工,每天工作十四个时辰,还吃不饱饭。现在她工装口袋里总揣着个白面馒头,说是留着饿了吃,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我想起库房里堆积如山的贡品,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张奶奶的院门虚掩着,竹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紫的、粉的、白的,像道花帘子。我刚停稳摩托,就听见院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李爷爷正用拐杖敲着石桌,喊着老婆子,粥来了没?再不来我就自己挪过去了。张奶奶拄着拐杖出来接餐,看见是我,皱纹里漾开笑,露出没牙的牙床:是韵澜丫头啊!这新集团的粥,比之前的热乎,糖包也甜,不偷工减料。
她掀开保温箱盖,用粗糙的手指碰了碰粥碗,还烫着呢,比我自己熬的还尽心。张奶奶年轻时是绣娘,手指上满是针眼,指关节肿得像老树根,那是常年累月做活落下的毛病。以前她总说自己熬粥费柴火,将就着吃口凉的就行,现在却每天都订份热乎的,说党和陛下疼咱,咱也得好好活着。
她颤巍巍地从袖袋里摸出两个铜板,用手帕包着,层层打开,却被林晓按住手:张奶奶,您是优抚户,这单记账上,月底集团统一跟民政司结算。集团规定,独居老人、残障人士、贫困家庭等特殊群体可享记账服务,避免他们揣着零钱等餐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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