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不再是风暴肆虐后的余烬,而是沉入深潭般的、带着某种厚重质感的静谧。
王座领域,如同被冰封的星骸坟场。军工总厂废墟的断壁残垣覆盖着厚厚的金属粉尘——那是肃反舰队残骸被寂灭巨神无声拆解后留下的灰烬。冰冷的星光从星穹的裂痕中漏下,在尘埃弥漫的空气中勾勒出凝固的光柱,照亮漂浮的微尘,如同凝固的时间沙粒。
格罗姆庞大的身躯蜷缩在一堆扭曲的金属构件后面,背靠着那坨失去光泽的蜂群之种残骸。他巨大的绿色手掌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小块相对平整的装甲板,另一只粗糙的手指上套着用不知名兽筋和金属丝绞成的简易“笔”,正极其缓慢、极其笨拙地在装甲板表面刻画着。绿豆眼瞪得溜圆,额头渗出细密的油汗,獠牙紧咬着下唇,屏住呼吸,仿佛在进行一项关乎宇宙存亡的精密操作。
装甲板上,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勉强能辨认的、巨大而粗糙的兽人文字:
“格罗姆”
“守卫”
“女皇”
“睡觉”
“勿扰”
最后一个“扰”字刻得尤其用力,几乎穿透了装甲板。
刻完,他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惊天伟业。然后,他极其小心地挪动身体,将这块刻着字的装甲板,轻轻地、郑重其事地竖立在自己“蹲守”的位置正前方,如同立起一块界碑。做完这一切,他才满意地缩回角落,绿豆眼警惕地扫视着死寂的星空和废墟,巨大的手掌无意识地摩挲着身边冰冷的金属疙瘩,破锣嗓子用气声嘀咕:
“…这下…总该…懂了吧…”
在他身后不远处,莉兰德拉依旧靠着那柄月华长弓,陷入深沉的半昏迷状态。翠绿的长发失去了光泽,贴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然而,在她紧闭的眼睑下,翠绿的眼眸却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频率,极其轻微地转动着。
她并未完全失去意识。
她的感知,如同沉入了一片冰冷、粘稠的、由纯粹意志构成的深潭。
在这片意识的深潭中,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形体。只有无边无际的、沉重的虚无。虚无的核心,是绝对的冰冷与死寂——那是源质熔炉彻底熄灭后的余烬。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死寂深处,莉兰德拉的意志感知,却捕捉到了一丝…**律动**。
并非心跳,也非能量波动。而是一种更宏大、更悠远的…**潮汐**。
那律动源自王座领域本身。源自寂灭巨神胸腹核心处,那无声旋转、稳定搏动的三色归墟熔炉漩涡。每一次漩涡的缓慢旋转,都在这片意志的深潭中,激起一圈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涟漪。涟漪扩散开来,带着归墟的冰冷、秩序的框架、拆解的锋锐…最终,如同亿万道无形的丝线,温柔而坚定地,缠绕向深潭最核心处那片绝对的冰冷死寂。
莉兰德拉的意志感知,就漂浮在这涟漪的边缘。
她能“感觉”到,每一次涟漪触及那片死寂的核心时,那绝对的冰冷似乎都会…**软化**一丝丝。如同亿万年的坚冰,在恒定的、无声的暖流冲刷下,最外层分子发生了难以察觉的松动。
“…熔炉…”一个模糊的意念碎片,艰难地在莉兰德拉的感知中凝聚,“…在…呼唤…”
“…陛下…能…听到吗…”
她试图将自己的感知更深入地探向那冰冷的死寂核心,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那堵墙并非拒绝,而是承载了太过沉重的虚无与疲惫,隔绝了一切外界的探知。只有那源自归墟熔炉的、恒定的意志涟漪,才能无视这堵墙,持续不断地、温柔地冲刷着。
寂灭巨神巍然不动,如同星骸铸就的永恒丰碑。幽暗的魂火稳定地燃烧着,冰冷的光晕笼罩着庞大的骨架,将爪心守护的幽蓝棱晶和胸腹燃烧的熔炉,都笼罩在内。它的意念沉寂着,所有的逻辑核心算力,都用于维持归墟熔炉那绝对稳定、绝对静谧的运转。
在它爪心,那颗幽蓝棱晶的光芒收敛到了极致,只剩下最内敛的、如同呼吸般轻微律动的微光。棱晶的意念也处于一种近乎冻结的静默状态,只有最核心的守护律令,如同最深沉的呼吸,随着寂灭巨神魂火的每一次明灭而同步起伏。它的感知,同样延伸向王座深处那片冰冷的虚无,传递着无声的、恒定的守护意念:
“…陛下…安眠…”
“…熔炉…不息…”
而在寂灭巨神胸腹核心,那巨大的三色漩涡深处。
那颗磨盘大小、晶莹剔透的蜂群逻辑核心,被一层无形的、源自至高意志的“静默”逻辑锁,牢牢地封印着。它内部的逻辑光丝停止了生长和律动,强大的网络意志波动被压制到无限接近于零,只剩下最底层、最基础的逻辑维持光晕,如同沉睡巨兽缓慢的心跳,在核心深处微弱地、稳定地闪烁着。
然而,在这绝对的静默封印之下,在这归墟熔炉核心提供的、纯粹而磅礴的温养能量场中,一场无声的蜕变,正在以超越时间感知的速度,悄然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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