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超导线圈嗡鸣得格外柔和,沈砚调试完声纹同调仪,转头见青芜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袋里的小玉瓶。她发梢的丝带垂在肩头,没像往常那样随着气流轻晃,连窗外飘进来的梧桐叶落在膝头,都没抬手拂开。
“在想什么?”沈砚走过去,把刚温好的脉脂茶放在她手边。茶盏里淡金色的液体泛着微光,是用天脉树叶煮的,她从前总说这茶“像灵界的晨露”。
青芜抬了抬眼,睫毛颤了颤,没说话。上周陪林夏去医院复诊,路过商场时,自动门感应的“嘀”声吓了她一跳,旁边有人笑着说“这姑娘怎么跟没见过世面似的”;昨天试着用手机扫码付款,手指抖得扫了三次才成功,站在收银台前,看着周围人匆匆的脚步,突然觉得自己像株错栽在水泥地里的灵草,连呼吸都透着生涩。
沈砚指尖碰了碰茶盏,温的。他想起今早林夏说“青芜姐好像不太开心”,又想起她昨晚对着灵界带来的天脉花种发呆——那花种在凡界的土壤里发了芽,却总比灵界的晚半拍,她蹲在培育箱前看了半夜,眼底的光比以前暗了些。
“带你去个地方。”沈砚突然说,心念一动,那把旧木吉他便从他身前的半透明空间里滑出,稳稳落在手中。这空间自突破“万象声纹”后又有了变化,不仅能储物,内里还泛着淡金流光,像藏了片浓缩的界脉气场。“植物园,有几棵三百年的老樟树,比青木门的观星台还老。”
青芜愣了愣,指尖终于动了动,轻轻捏起茶盏:“去那里做什么?”
“听声。”沈砚笑了笑,把吉他背在肩上,“老东西都爱说话,说不定它们有话跟你说。”
植物园在城市边缘,打车过去要半个钟头。青芜靠在车窗上,看着路边的高楼渐渐变成绿树,紧绷的肩才慢慢松了些。沈砚坐在旁边,没说话,只是把声纹同调仪放在两人中间——镜面里映着两道声纹,他的淡金,她的浅绿,缠在一起,像两根轻轻碰着的弦。
进了植物园,空气里立刻漫开草木的腥气,比实验室的消毒水味舒服多了。青芜下意识深吸一口气,袖袋里的小玉瓶轻轻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沈砚领着她往深处走,绕过一片月季园,眼前突然出现几棵老樟树,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枝叶遮天蔽日,连阳光都只能漏下碎金似的光点。
“就是它们。”沈砚停下脚步,靠在一棵樟树的树干上,“三百年了,见过清朝的马车,也见过现在的汽车,什么热闹都经受过。”
青芜慢慢走过去,指尖刚碰到树干,突然“啊”了一声,猛地缩回手。沈砚连忙上前:“怎么了?”
“它在……跟我说话。”青芜眼睛睁得圆圆的,指尖还在颤,“不是灵界的符文,也不是凡界的话,是……声纹。”
沈砚心里一动,运转“万象声纹”凝神听去——果然,老樟树的树干里传来极缓的震动,像老人的呼吸,又像琴弦的余韵。那震动里裹着无数细碎的声:有百年前的风声,有几十年前孩童爬树的笑,还有近些年游客拍照的快门声……所有声都融在一处,温和又包容。
青芜又慢慢伸出手,这次轻轻贴在树干上。她闭着眼,眉心渐渐舒展,眼角却悄悄沁出泪——不是难过,是松了口气。她听见老樟树的声纹里,有灵界天脉树的影子,有凡界梧桐的调子,甚至有她袖袋里脉脂的颤,它们混在一起,没有“灵界”和“凡界”的分别,只是“生命”的声。
“它说……”青芜声音轻得像耳语,带着泪的颤,“它见过灵界飘来的花粉,也见过凡界的种子落在灵界的风里,从来没分过界。”
沈砚没说话,只是靠着树干,看着她。阳光透过枝叶落在她脸上,泪滴像珍珠,滚过脸颊,落在树干上,瞬间被吸收了。老樟树的震动突然变缓,像在轻轻拍她的手。
“我总觉得自己融不进来。”青芜终于开口,声音低了些,“手机不会用,汽车怕得躲,连给林夏母亲调理脉气,都要你在旁边看着才敢动手。”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像个走错地方的人。”
“你看这树。”沈砚指着老樟树的根,“它的根肯定穿过了地下的水管,蹭过了电缆,说不定还碰见过地铁的轨道,它抱怨过吗?”他笑了笑,“它只是把那些都当成‘声’,融进自己的脉里。”
青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树根盘根错节,有的甚至拱出地面,上面留着被游客踩过的印,却依然活得蓬勃。她想起声能站的和声花,粉白花瓣上既映着灵界符文,也映着凡界的字;想起小学操场上的童声,既能养凡界的地脉,也能让灵界的树脉气活泛——原来不是她融不进来,是她总想着“分别”。
“声纹不分界。”青芜轻声说,像是对老樟树说,又像是对自己说,“生命本同源。”
话音落时,老樟树突然轻轻抖了抖枝叶,落下几片青黄的叶子,正好飘在她脚边。青芜弯腰捡起一片,叶脉清晰得像张声纹图,上面还带着点湿润的气,像刚哭过的痕迹,却又透着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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