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般的掌声早已散去,议事厅里只剩下水晶吊灯单调的嗡鸣和窗外淅淅沥沥、不知疲倦的雨声。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的余烬、香水的残留和一种无形的硝烟味。满地狼藉的文件、被踩踏的地毯褶皱,还有演讲台前地毯上几点暗红的、几不可察的血渍——那是她额头伤口渗出的血,被她的鞋跟碾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结束的那场风暴。
李晚星依旧站在演讲台前,像一尊被抽离了灵魂的雕像。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名为“星舟”的戒指沉甸甸地套着,铂金的微凉和虹彩贝壳奇异的温润感顽固地提醒着它的存在。黄砚舟那句“你的战场,就是我的战场”如同冰冷的烙印,灼烫着她的神经。屈辱、茫然,还有一种被强行卷入惊涛骇浪的无力感,在她胸腔里翻搅。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铂金指环,想用力把它褪下来。可那戒指如同生了根,严丝合缝地卡在指根,任凭她如何用力,光滑的戒圈只是在她皮肤上勒出一道刺眼的红痕,纹丝不动。一股更深的屈辱涌上来,她狠狠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别白费力气了。”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种看透她所有挣扎的平静。
李晚星猛地转身,像只受惊的小兽。黄砚舟不知何时已穿回了他的深黑色西装外套,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恢复了那副冷硬疏离的模样。他手里拿着她刚刚签下的那份《拾光照相馆股权重组及品牌重塑战略合作协议》,深邃的目光掠过她因用力而泛红的指节,最后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没有波澜。
“这戒指是特制的,戴上就取不下来。”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除非,你用钢锯把它锯断。或者,”他顿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酷的意味,“我们其中一方,达成最终的目标,或者…倒下。”
他的话像冰锥,刺得李晚星浑身发冷。达成目标?倒下?这枚戒指,竟真成了他口中的“战旗”,成了捆绑命运的锁链!
“黄砚舟!”她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因愤怒和虚弱而颤抖,“你到底要干什么?!把我当什么?一个提线木偶?还是你复仇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黄砚舟没有立刻回答。他缓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再次笼罩下来,带来无形的压迫。他微微俯身,目光沉沉地锁住她通红的、燃烧着怒火的眼眸。距离很近,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冷硬气场。
“林晚星,”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穿透耳膜的力量,“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一只被拔光了刺的刺猬,除了虚张声势的愤怒,还剩什么?”他毫不留情地戳破她强撑的脆弱,“拾光拿回来了吗?林正明的爪牙斩断了吗?你父亲的冤屈洗刷了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她心上。愤怒的火焰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熄,只剩下空洞的无力感。
“没有。”黄砚舟替她给出了答案,目光锐利如刀,“你什么都没有。你只有一腔孤勇,一身伤痕,还有…这个。”他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茧,猝不及防地、轻轻点了一下她无名指上那枚流光溢彩的贝壳戒指。
指尖的温度和他话语的冰冷形成诡异反差,李晚星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他更快地、用那份协议书挡住了动作。
“所以,”他直起身,恢复那居高临下的姿态,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收起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无用的愤怒。想讨回你父亲的清白,想守住拾光,想活下去,就跟我走。现在,立刻。”
他不再看她,转身,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冷酷的回响,径直朝着议事厅侧门走去。背影挺拔、决绝,没有丝毫犹豫,仿佛笃定她一定会跟上。
李晚星站在原地,指间的戒指冰冷沉重,黄砚舟最后的话语如同魔咒在耳边回响。“想活下去,就跟我走。”活下去…是啊,她还有得选吗?在议事厅撕开那道血淋淋的伤口后,林正明和他背后的势力,会放过她吗?拾光,那间风雨飘摇的小小照相馆,又能抵挡几番风雨?
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被命运洪流裹挟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挣扎、愤怒,在**裸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可笑。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枚戒指,只是默默地将协议书从演讲台上拿起,攥在手里。纸张的边缘硌着掌心,带来一丝细微的痛感,反而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些。
她迈开脚步,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身体,跟上了那个高大冷硬的背影。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
黑色劳斯莱斯轿车如同沉默的巨兽,在雨雾弥漫的槟城街道上穿行。车窗外,台风“海龙”虽然减弱,但余威犹在,雨水被狂风卷着,疯狂地抽打着车窗,发出密集而压抑的噼啪声。街道两旁,被风雨摧残过的棕榈树垂头丧气,断枝残叶满地狼藉,一片破败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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