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砚舟最后那句“挖出来!”,裹挟着窗外的惊雷,如同淬了血的战鼓,狠狠砸在李晚星混沌的意识深处。那三个字带着一种终结宿命的决绝,穿透了高烧带来的昏沉和灭顶的悲痛,像一道冰冷的钢针,猛地刺穿了包裹着她的黑暗!
“呃…” 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从她喉咙深处溢出。
李晚星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模糊晃动的光影,刺目的水晶吊灯在天花板上旋转。剧烈的头痛如同有无数根钢针在同时搅动她的脑髓,让她忍不住又呻吟出声。浑身滚烫,骨头缝里却透着刺骨的寒意,让她控制不住地打着哆嗦。额角的伤口一跳一跳地抽痛。
(这是…哪里?)
意识如同沉船后漂浮的碎片,艰难地拼凑。破碎的记忆汹涌回潮——福伯背上那地狱般的鞭痕…林正明猖狂的叫嚣…散落在地毯上、阿爸被铁链锁住、血肉模糊的照片…还有…黄砚舟那只覆在她手上、沾着他自己鲜血、滚烫而沉重的手掌…
“阿爸——!” 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再次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抱住疼痛欲裂的头颅,喉咙里发出幼兽濒死般的呜咽。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脸颊下柔软的织物。
“醒了?”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李晚星浑身一颤,猛地循声转过头!
黄砚舟就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里。离得很近。他高大的身影在沙发里投下一片沉沉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身上的深灰色西装外套已经脱下,只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小截喉结。他的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的指关节处,缠着几圈干净的白色纱布,隐隐透出血迹——是砸裂桌角留下的伤。
他正看着她。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此刻没有了方才风暴般的怒意,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如同暴风雨过后的深海,表面平静,底下却蕴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那目光锐利、专注,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脆弱和痛苦,直抵灵魂深处。
李晚星被他看得心头猛地一缩,巨大的屈辱和一种被看穿的慌乱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视线,身体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正是他那件深灰色的西装外套。那上面残留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此刻如同最讽刺的囚笼,将她牢牢困住。
(妻子?他怎么能…怎么能当着林正明的面那样说?只是为了利用我吗?为了那些贝壳?为了那口井?)
纷乱的念头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她猛地抬手,想要掀开那件让她窒息的西装!
“别动。”黄砚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定住了她的动作。他的视线落在她那只缠着干净纱布的手上——是阿忠在她昏迷时重新包扎的。“你还在发烧。伤口也需要静养。”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李晚星的动作僵住。那只被包扎好的手,掌心处依旧传来阵阵闷痛,提醒着她之前是如何绝望地自残。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她。是啊,她现在除了这具破败的身体和满腔无处发泄的恨意,还剩下什么?连掀开一件衣服的力气都显得如此可笑。
她放弃了挣扎,颓然地靠在沙发里,闭上了眼睛,任由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屈辱、悲伤、愤怒、还有那灭顶的绝望,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
黄砚舟沉默地看着她无声流泪的样子。她惨白的小脸上泪痕交错,额角的纱布边缘渗着淡淡的红,眉头紧锁,即使在昏迷中也未曾舒展,此刻更添了几分破碎的脆弱。那无声的抽泣,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头沉重。
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处的纱布似乎又洇出了一点更深的红色。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冷硬如冰的模样。
“哭够了?”过了许久,直到李晚星的抽泣渐渐变成压抑的哽咽,黄砚舟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低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冷硬,“哭,能把林正明哭死?能把那些照片上的伤哭没?还是能把你父亲哭活过来?”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李晚星最痛的地方!她猛地睁开泪眼,布满血丝的眸子里瞬间燃起愤怒的火焰,死死地瞪向他!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想要嘶吼,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他懂什么?!他高高在上的黄家大少爷,怎么会懂我失去阿爸的痛苦?!)
黄砚舟迎视着她愤怒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退避,反而更加锐利,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穿透力:“如果眼泪有用,我祖父黄继霆,就不会在病榻上含恨而终,到死都背负着逼死心腹、辜负兄弟的骂名!你父亲林正弘,更不会在北婆罗洲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受尽折磨,最后连一句遗言都没能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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