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老船厂路三十二号铺面,在李晚星不分昼夜的拼抢下,终于褪去了那层厚重的破败与尘埃。
墙壁刷成了干净均匀的米白色,虽然墙角高处还残留着几处水渍渗透留下的浅淡印痕,如同岁月洗不掉的旧疤,但已足够敞亮。坑洼的水泥地被仔细填补过,抹上了廉价但平整的新水泥。临街那扇蒙尘多年的木格子玻璃窗,被她用碱水一遍遍擦洗,终于透出外面灰蒙蒙的天光和街景。
空气里弥漫着新鲜石灰水、木头刨花和廉价油漆的味道,盖住了原本的霉腐与鱼腥。小小的铺面,像个被洗刷干净、换上新衣的穷孩子,怯生生地立在这条破旧的老街上。
李晚星站在屋子中央,环顾四周,胸腔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内心独白:我的店!我的拾光!)** 她给这间小店取的名字——拾光。捡拾起每一缕微光,无论来自深海磷螺,还是来自她这双曾被人踩进泥里的手。
靠里墙角,她用捡来的旧木板和砖头搭了个简陋的工作台,上面铺着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台面上,几卷色彩各异的线,几把磨得发亮的钩针、剪刀,还有那只视若珍宝的旧木盒,整齐摆放着。盒子里,是剩下不多的磷光螺碎片和那只额头嵌着白瓷片的旧孔雀挂件,被她擦拭得干干净净,搁在最上面。木盒旁边,几只新做好的夜光海豚和星星挂件,静静躺着,贝壳眼在幽暗的角落里,似乎也蓄着一点微弱的光。
最显眼的,是靠着工作台旁边那堵墙,她亲手用木板钉成的三层简易货架。每一层都仔细擦过,虽然木板边缘还带着毛刺。货架上空荡荡的,只零星摆着她这几天抽空赶工出来的七八个小挂件:形态各异的夜光海豚、弯弯的月亮、棱角分明的星星,还有几只用普通贝壳做的精巧小海星和小螃蟹。数量少得可怜,寒酸,却是她全部的希望。
**(内心独白:太少了…磷光螺快没了…得想办法!)** 她看着货架,眉头拧紧。这几天清理阁楼那半袋子腥臭的鱼骨粉时,她倒是意外翻到几小块被遗忘的、品质很差的碎磷光螺,聊胜于无。但这点存货,撑不过两天。**(内心独白:等开业有点进项,就去海货市场!拼了命也要再弄点回来!)**
门口堆着她清理出来的最后一点垃圾:几块朽烂的木头,一团缠得死紧的破渔网。她弯腰,忍着膝盖伤处传来的一丝僵痛,想把它们拖到门外街角的垃圾堆去。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敞开的店门口。那脚步声有种奇特的韵律,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瞬间打破了小店忙碌而微弱的声响。
李晚星心头莫名一跳,一种强烈的预感袭来。她猛地直起身,回头看去。
门外狭窄的老船厂路上,阳光艰难地穿过两旁低矮房屋的间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黄砚舟就站在那片光影交界处。
他依旧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外面罩着同色系的长款毛呢大衣,领口挺括,一丝不苟。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坑洼积水的石板路上,纤尘不染,与周遭破败灰暗的环境格格不入。他身形挺拔,像一棵突兀生长在废墟里的冷杉,投下的阴影几乎笼罩了大半个店门。
阳光勾勒着他冷硬的侧脸线条,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他深邃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焕然一新的小店内部,从粉刷过的墙壁,到平整的地面,再到角落里那个简陋的木板货架,最后,落在那扇被她擦洗得透亮、却依旧显得雾蒙蒙的老式木格子橱窗上。他的视线在那片蒙尘的玻璃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李晚星僵在原地,手里还抓着那团腥臭的破渔网。汗水混着灰尘黏在额角,身上的旧棉布衣裤沾满了白灰和污渍。**(内心独白:他…他又来了!偏偏是这副鬼样子!)** 巨大的窘迫感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她下意识地想把破渔网藏到身后,却显得更加笨拙。
黄砚舟的目光终于从橱窗移开,落在她身上。那眼神依旧是深潭般的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完成度。他迈开长腿,跨过门槛,走进了小店。
随着他的进入,一股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高级烟草的味道,瞬间冲淡了小店里的石灰和木头味,带来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狭小的空间因为他的存在,仿佛变得更加逼仄。
李晚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了冰凉的工作台边缘。**(内心独白:他又要说什么?那只白瓷碟?还是磷光螺?)** 她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破渔网,指节泛白。
然而,黄砚舟并没有开口质问。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仿佛她只是这店里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他的视线再次投向那扇临街的橱窗,眉头蹙得更深了些。
就在李晚星被这沉默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时,店门外又响起脚步声。管家阿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里稳稳地捧着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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