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自“拾光号”首次扬帆星海,至今已逾一甲子。当年意气风发的探险者们,如今皆已是华发苍颜。霍船长终究没能熬过时间,在十年前一个平静的夜晚,于“拾光号”船长室的旧舵轮前溘然长逝,如同老去的雄狮,眠于自己最熟悉的领地。卡尔·施耐德与林小满,则成了“星际理事会”元老院的基石,一个依旧严谨地审核着每一份来自深空的技术蓝图,一个则激情洋溢地培养着新一代的“星语者”与“文明桥梁工程师”。
而黄砚舟与林星晚,这对携手走过大半生、历经无数风浪的伴侣,在将理事长的重担平稳移交给了成长起来的、更具国际视野的年轻一代后,选择回到了他们梦想起航的地方——上海黄浦江边,那座早已成为全球圣地、历经数次扩建的“星际文明博物馆”旁,一处幽静雅致的旧式宅院。
宅院的书房,依旧保留着民国时期的风韵,花梨木的书架上,不仅有线装的古籍,更有封装着星图数据的水晶薄片。窗外,是新时代的上海,磁悬浮列车无声滑过,全息广告牌闪烁,但庭院中的那株老玉兰,依旧在春日绽放着洁白的花朵,仿佛时光在此处打了个盹儿。
这一日,春和景明。年逾古稀的黄砚舟,穿着一件半旧的靛青色长衫,坐在窗前的藤椅上,膝上盖着薄毯。他的头发已全白,面容清癯,布满了岁月的沟壑,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深邃,望向窗外时,仿佛能穿透都市的天空,看到那无垠的星海。他的手中,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林星晚多年前赠他的生日礼物。
林星晚端着一杯刚沏好的、香气袅袅的龙井,轻轻走到他身边。她虽也满头银丝,身姿却不显佝偻,穿着一袭素雅的藕荷色旗袍,颈间戴着一串细小的、蕴含着微弱萨玛拉扎能量的珍珠项链,光泽温润。岁月待她似乎格外宽容,只在眼角留下了细密的纹路,却更添了几分从容与慈祥。
“砚舟,喝口茶吧,刚沏的,你最喜欢的明前龙井。” 她将茶杯递到他手中,声音依旧温柔,带着历经沧桑后的平和。
黄砚舟接过茶杯,指尖与她的手轻轻一触,抬眼看她,眼中满是历经岁月沉淀的深情与依赖。“有劳阿星晚了。” 他抿了一口茶,满足地叹了口气,“还是家里的茶香,星海虽大,却寻不到这般滋味。”
林星晚在他身旁的另一张藤椅上坐下,拿起一件正在缝制的、给即将出生的曾孙的小小衣裳,针脚细密而平稳。她抬眼看了看丈夫,见他目光悠远,便知他又在神游天外,轻声道:“又在想‘拾光号’了?”
黄砚舟缓缓点头,将玉佩小心收好,目光重新聚焦在庭院那株玉兰上,语气带着一丝感慨:“方才收到舟舟从‘织女星’前哨站传回的讯息。她说,他们刚刚成功帮助那个星系的‘水韵族’建立了一套利用潮汐能稳定生态的系统。看到讯息后面附着的、那两个小家伙(指舟舟的子女)在异星海滩上奔跑的全息影像……我这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恍如隔世。”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陷入了回忆。“阿星晚,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们第一次踏上‘拾光号’,驶向南极时,是何等的心境?那时,只觉得前路茫茫,生死未卜,心中唯有的一丝光亮,便是身旁彼此。何曾想过,有朝一日,我们的女儿、外孙,会驾驶着更先进的星槎,在遥远的异星,做着我们当年连想象都无法触及的事情?”
林星晚停下手中的针线,目光同样变得悠长,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浅笑:“如何不记得?那时你我还年轻,你总是一副沉稳样子,可我夜里却能听见你辗转反侧。而我……表面上镇定,心里却怕得很,怕那冰原,怕那未知的文明,更怕……失去你。”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黄砚舟布满老年斑的手背上,“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恐惧,都成了我们共同记忆里,最珍贵、也最坚实的部分。”
“是啊,” 黄砚舟反手握住她已显干瘦却依旧温暖的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没有那时的恐惧与抉择,便没有后来的‘回响之座’,没有这遍布已知星域的‘文明交流网络’,更没有……孩子们今天能自由翱翔的星海。”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最稳定的恒星:“有时我独坐沉思,觉着我们这一生,仿佛就是为着铺就这条路。从发现萨玛拉扎的遗迹,到揭示宇宙的真相,再到一点点将这‘继承者’的使命,从理念变为现实……我们如同最初的拓荒者,披荆斩棘,开凿出了这条通往群星的‘轨道’。”
“而孩子们,以及孩子们的孩子,” 林星晚接口道,眼神温柔而充满希望,“他们便是行驶在这轨道上的列车,载着知识、友谊与希望,驶向更远、更广阔的未来。我们会老去,会离开,但这‘星轨’,却会一直延伸下去。”
就在这时,书房一角的古雅留声机造型的通讯器,发出了柔和的光芒。现任星际理事会理事长的全息影像浮现出来,是一位干练的中年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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