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声还在耳膜里嗡嗡作响,混杂着摊贩们惊惶的叫喊、东西被推翻的碎裂声、城管队员粗暴的呵斥,以及那辆黑色轿车急刹时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整个世界在李晚星眼前剧烈摇晃、旋转,像一幅被泼了脏水的画。
后背和手肘撞在冰冷水泥墩上的剧痛还未散去,胸口的闷痛让她几乎窒息。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视若生命的木盒脱手飞出,里面承载着她所有微薄希望的家当——那些好不容易咬牙买来的、颜色稍好的新线卷、刚开了头的橙色小狐狸、记账本、铅笔头、还有那宝贵的十几块钱——如同被飓风撕碎的梦,天女散花般散落在肮脏污秽的地面。
最让她心胆俱裂的,是那只耗费了她无数心血、凝聚了所有不甘与期盼的第二只孔雀!
它被抛得最高,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而绚烂的弧线,深紫、亮橙、银灰的尾羽在混乱的光影下短暂绽放,那颗小小的绿色玻璃珠眼睛似乎映照着这片突如其来的灾难。它正直直地坠向布满碎石和污水痕迹的青石板地面!
**(内心独白:不——!我的孔雀!阿妈——!)** 无声的尖啸在她脑中炸开,撕裂了所有的恐惧和疼痛,只剩下灭顶的绝望!她甚至忘记了挣扎爬起,只是徒劳地伸出手,指尖痉挛般抓向虚空,仿佛这样就能挽留住那急速下坠的微光。
就在那脆弱的尼龙身躯即将与坚硬地面亲吻、粉身碎骨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与精准,如同命运骤然伸出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橄榄枝,倏然从降下的黑色车窗内探出!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
那只手,在城管皮卡疯狂旋转的刺目红蓝警灯与昏黄路灯交织的混乱光影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非人般的稳定与洁净。它轻而易举地穿越了喧闹与恐慌的尘埃,稳稳地、轻轻地,托住了那只正在坠落的、华美而脆弱的尼龙孔雀。
孔雀尾羽上那几片小小的、李晚星用鱼线精心固定、在混乱光线下折射出微弱却奇异珠光的白色贝片(或是碎瓷片?),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温热的掌心。孔雀的喙部,轻轻点在他修剪得异常干净整齐的指甲边缘。翡翠色的玻璃珠眼睛,映着车窗内幽暗的光,与他手腕处不经意露出的、一点深沉的墨绿袖扣光泽遥相呼应,竟生出一丝诡异的和谐。
一个低沉、平静、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男性嗓音,如同名贵大提琴在喧嚣中奏响的低音,清晰地传了出来,盖过了周围的嘈杂:
“这些东西,不该蒙尘。”
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沸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让周遭一小片区域的混乱为之一滞。
李晚星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半趴在地上,手肘撑地,脸上沾着尘土,狼狈不堪。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只手,以及那只被稳稳托住的孔雀,巨大的震惊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让她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内心独白:接…接住了?是谁?他…他说什么?不该蒙尘?)** 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她甚至没听清那后半句,只捕捉到“不该蒙尘”几个字。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像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竟让她濒临崩溃的心弦猛地一颤!
车门无声地打开。
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踏在污浊的地面上,形成鲜明到刺眼的对比。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内俯身而出。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羊绒大衣,面料在混乱的光线下流淌着低调而昂贵的光泽。里面是熨帖的黑色高领毛衣,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紧窄的腰线。他站直身体,身姿挺拔,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俯瞰众生的疏离感。
李晚星的视线艰难地上移。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那张脸。
年轻,却毫无青涩。轮廓深邃而利落,如同最冷硬的大理石精心雕琢而成。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淡漠的直线。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呈现出一种近乎纯粹的墨黑,幽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目光扫过之处,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最不堪的角落。那目光掠过地上散落的线卷、变形的向日葵、滚进污水的小狐狸残骸,最后,落在了他掌心那只依旧色彩绚烂的孔雀挂件上。
**(内心独白:他…他是谁?好…好可怕的眼神…像冰…)** 李晚星下意识地想把自己蜷缩得更小,想躲进水泥墩的阴影里。巨大的阶级差距带来的压迫感,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僵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视线只敢停留在他大衣下摆干净利落的线条上。
他垂眸,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孔雀的尾羽,指尖划过那几片小小的白色点缀物。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漫不经心的探究。
“南洋手作?” 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辨别的玩味。目光终于抬起,落在了蜷缩在地、如同惊弓之鸟的李晚星身上。那目光冰冷、锐利,像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剖析着她褴褛的衣衫、苍白憔悴的脸、包扎着纱布的脏污手指,以及那双盛满了恐惧、绝望和一丝残存倔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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