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合上将喧嚣与热闹彻底关在了门外。
宿舍里一片宁静。
只有窗外那皎洁如水的月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在地板上投下了一片银色的,梦幻般的光斑。空气中还残留着几分从他们身上带来的,属于夜晚的微凉以及那混合着烈酒与烤肉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复杂味道。
一切都与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
然而对于王冬来说她的整个世界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不可逆转的改变。
“终于到了。”
当龙遥那带着几分醉意与疲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并与身后的伙伴们道别后王冬那颗从牵手开始就一直如同小鹿乱撞般狂跳不止的心才终于有了一丝丝平复的迹象。
她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那因为酒精而显得有些摇晃,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背影心中涌动着无数复杂而又甜蜜的情绪。她想说些什么想问问他累不累想提醒他喝点水但所有的话语都像是被一层最甜蜜的,最柔软的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只能这么看着。
看着他直直地走向他自己的床,看着他那身总是笔挺的校服因为此刻的疲惫而显得有些凌乱,看着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就那么和衣直直地倒在了属于他的那一侧床铺上。
“有点晕呼呼的……”
他那带着几分含糊的,梦呓般的自语清晰地传入了王冬的耳中。
她的心猛地一紧。
然后她听到了那句话。
那句仿佛用尽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轻得如同羽毛拂过心尖却又重得如同泰山压顶瞬间击碎了她所有防线的话。
“晚安,王冬。”
说完他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声息。那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很快便在寂静的房间中响起宣告着他已经彻底沉入了一天中最深沉,最毫无防备的梦乡。
王冬就这么呆呆地傻傻地站在原地。
她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月光精心雕琢过的,最美丽的粉蓝色琉璃雕像。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那句“晚安”如同一个最玄奥,最强大的言灵系魂技瞬间将她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情感都彻底定格,封印。
晚安……王冬。
他叫的是王冬。
不是那个他曾经戏谑地,带着几分调侃叫过的“冬儿”也不是那个在人前他总是以“好兄弟”相称的“王冬”。
就在刚刚就在他们十指紧扣走完了那段她希望永远没有尽头的路之后。就在他卸下了所有防备沉入梦乡之前的最后一刻。他用一种最自然,最平静,最理所当然的语气叫了她的名字并对她道了晚安。
这其中所蕴含的意义对于此刻的王冬来说比任何惊天动地的誓言都要来得更加震撼更加……致命。
它代表着一种承认。一种在最不清醒,也因此最真实的状态下对她独立个体的,最郑重的承认。
“轰——”
那股好不容易才从脸颊上褪下去的,滚烫的热意再次以一种比之前更加凶猛,更加无可阻挡的势头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的心跳再次失控。那“怦怦,怦怦”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震耳欲聋她甚至害怕会吵醒那个已经熟睡的人。
她缓缓地,如同提线木偶般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床边。
她蹲下身借着那温柔的月光静静地,痴痴地看着那张陷入了沉睡的,毫无防备的睡颜。
眼前的这张脸是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
没有了平日里那份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深邃与冷静没有了在战场上那份睥睨天下的霸气与锋锐也没有了在海神阁中那份与两位老人对峙时所展现出的,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与老练。
此刻的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累坏了的少年。
他的眉头微微舒展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了一小片安静的阴影。他的嘴唇微微抿着似乎还在回味着那烈酒的余韵。他的呼吸平稳而悠长那张总是挂着各种算计或是温柔笑容的脸上此刻只有一片最纯粹的,卸下了所有重担后的宁静。
这副模样的他是如此的……脆弱。
脆弱得让王冬的心在一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掉的柔情与母性彻底填满。
她突然好想伸出手去抚平他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好想用自己的指尖去描摹他那挺直的鼻梁和他那张说出过无数让她心跳加速话语的嘴唇。
但她不敢。
她怕自己这微不足道的触碰会惊扰了他这来之不易的,安稳的睡眠。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脑海中如同电影般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她想起了傍晚时分当他说完“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后转身离去时自己心中那份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失落与担忧。她想起了自己在烤肉店里一边强颜欢笑一边却频频望向门口的焦灼。
然后他回来了。
当他推开门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刹那她感觉自己那颗悬了一下午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实处。她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里将所有的委屈与思念都化作了那个用尽了全身力气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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