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宋王朝二
公元424年,春季正月,北魏改年号为始光。丙寅日,北魏安定殇王拓跋弥去世。
南朝宋营阳王(刘义符,宋武帝刘裕长子)在服丧期间不守礼仪,喜欢和身边侍从亲昵嬉闹,游乐无度。退休的特进(荣誉官职)范泰呈上密封奏疏说:“臣听说陛下时常在后园练习军事,宫廷里鼓声不断,声音一直传到宫外。在宫廷禁地习武,让喧哗声充斥官署,这样不仅无法威慑四方部族,反而会让朝野上下觉得怪异。陛下刚即位时,把政务交给宰相处理,本有像商高宗那样‘守丧期间不问政事’的美德;如今却亲近小人,恐怕不是为国家长远考虑的治国之道。”营阳王没有听从。范泰是范宁的儿子。
南豫州刺史庐陵王刘义真(宋武帝次子),聪慧机敏且喜爱文学,但性格轻浮,与太子左卫率(东宫武官首领)谢灵运、员外常侍颜延之、僧人慧琳交情深厚。他曾说:“我将来掌权时,要让谢灵运、颜延之当宰相,慧琳当西豫州都督。”谢灵运是谢玄的孙子,性格偏激傲慢,不遵守法令,朝廷只让他负责文学事务,不认为他有实际才干。谢灵运却觉得自己的能力应当参与朝廷机要,因此常常心怀不满。颜延之是颜含的曾孙,嗜酒放纵。徐羡之等人厌恶刘义真与谢灵运等人交往,刘义真的旧部下范晏委婉劝诫他,刘义真说:“谢灵运空疏不切实际,颜延之狭隘浅薄,正如魏文帝曹丕所说‘从古到今的文人,大多不拘小节’;但我和他们性情相投,忍不住欣赏他们的才华罢了。”于是徐羡之等人认为谢灵运、颜延之是在挑拨是非,诽谤执政大臣,将谢灵运贬为永嘉太守,颜延之贬为始安太守。
刘义真到了历阳(南豫州治所)后,多次向朝廷索要物资,执政大臣常常酌情削减,没有完全满足他的需求。刘义真对此深怀怨恨,多次发表不满言论,还上奏请求返回京城。咨议参军(地方军政顾问)庐江人何尚之多次劝谏,他都不听。当时徐羡之等人已暗中谋划将他废为平民,流放新安郡。前吉阳县令堂邑人张约之上疏说:“庐陵王年幼时受先帝(刘裕)优待,长大后又得陛下(刘义符)兄弟和睦的恩惠,所以心直口快,胸怀坦荡,即便偶尔触犯臣子礼仪,也只是招致骄纵的过失。他天生聪慧,确实有出众的优点,朝廷应当包容培养,发扬他的长处、掩盖他的缺点,用正确的方法教导他,逐步引导他改正不足。如今突然将他贬斥羞辱,流放偏远郡县,对上伤害陛下兄弟间的深厚情谊,对下让朝野上下惶恐不安、无所适从。臣认为大宋刚建立不久,皇室根基尚未稳固,应当广泛扶持宗室子弟,用道义促进和睦。再说了,人谁能无过,可贵的是能改过自新;庐陵王是武帝的爱子、陛下的亲弟,怎能因一次过错就永远抛弃他呢!”奏疏呈上后,朝廷任命张约之为梁州府参军,不久就杀了他。
夏季四月,甲辰日,北魏皇帝(拓跋焘)向东巡视大宁。
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镇南将军吉毘等人率领一万步兵、骑兵,南下讨伐白苟、车孚、崔提、旁为四个部族,四个部族全部投降。
此时,徐羡之等人认为南兖州刺史檀道济是前朝老将,能威慑宫廷百官,且掌握兵权,于是征召檀道济和江州刺史王弘入朝;五月,两人都抵达建康(南朝宋都城),徐羡之等人将废立皇帝的计划告诉了他们。
甲申日,谢晦以领军将军府房屋损坏为由,让家人全部搬出,将将士聚集在府内;又派中书舍人(皇帝近臣)邢安泰、潘盛作为内应。当晚,谢晦邀请檀道济同住,自己因心怀不安无法入睡,而檀道济倒头就睡熟了,谢晦因此对他十分佩服。
当时营阳王在华林园里设置商铺,亲自摆摊卖货,还和侍从一起拉船取乐;傍晚,他在天渊池游玩,就在龙舟上睡觉。乙酉日清晨,檀道济率军在前,徐羡之等人紧随其后,从云龙门进入皇宫;邢安泰等人已提前告诫宫中侍卫,因此无人抵抗。营阳王还没睡醒,士兵就冲进去杀了他的两个侍从,砍伤他的手指,将他扶到东阁,收缴了皇帝印玺,大臣们向他行跪拜辞行礼,然后将他护送回原来的太子宫。
侍中程道惠劝徐羡之等人立皇弟南豫州刺史刘义恭(宋武帝第五子)为帝。徐羡之等人认为宜都王刘义隆(宋武帝第三子)一向有声望,又有很多祥瑞征兆,于是宣称皇太后(刘裕皇后臧爱亲)的诏令,列举刘义符的过错,将他废为营阳王,让宜都王刘义隆继承皇位,赦免死罪以下的囚犯。又宣称皇太后诏令,让营阳王交还印玺;同时废黜皇后司马茂英为营阳王妃,将营阳王迁居到吴郡。派檀道济进驻朝堂守卫。营阳王到吴郡后,住在金昌亭;六月癸丑日,徐羡之等人派邢安泰去刺杀他。营阳王力气很大,挣脱后跑出昌门,追赶的人用门闩将他绊倒,然后杀了他。
对此,裴子野(南朝梁史学家)评论说:古代君主抚养皇子,皇子刚会说话就请老师教他言辞,刚会走路就请师傅教他礼仪。南朝宋对皇子的教育,却和古代大不相同:皇子在宫中由仆妾照料,在外由侍从陪伴。太子、皇子虽有“帅”“侍”等官职辅佐,但这些官职的人都是地位低下的仆役。皇子的言行举止、规矩准则,甚至判断是非的标准,都由这些人决定;他们从不教皇子礼仪道义,也不教皇子古今事理,谨慎的仆役最多劝皇子吝啬,狂妄的仆役甚至会引诱皇子作恶。虽然有师傅,但大多是年老的官员;虽然有友官、文学官,大多是贵族子弟;这些人只是挂名,很少与皇子相处。年幼的亲王去地方任州刺史,实际由长史(地方行政长官)处理政务;传达政令时还有典签(监督地方的官员),典签往往专权放纵,滥用权力。因此皇室子弟虽多,却少有品行端正的人。继位的君主年幼,继位者又接连作恶,虽然恶人与坏事是天生的,但习惯会形成常态,影响深远。到了宋太宗(刘彧)时,丢掉整个天下,也是因为亲近小人的缘故。唉!治国治家的人,应当以此为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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