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州的雨总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潮气,黏在窗棂上洇出浅淡的水痕。李致远坐在竹编书案后,指尖摩挲着一卷泛黄的《月令》,耳边只有院外老榕树叶被雨水打湿的沙沙声——这是他隐居此地半年来,难得的安稳时刻。
直到院外传来两道整齐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管家老周捧着两个沉甸甸的锦盒,脸色复杂地站在檐下:“先生,京都来的人,说是东宫和二皇子府的,都递了拜帖。”
李致远抬眸,目光掠过老周手里那两个绣着不同纹样的锦盒——明黄色的盒面上绣着五爪龙纹,是东宫规制;另一具暗紫色锦盒则缀着云纹,边角处还嵌着细碎的蓝宝石,正是二皇子李承泽最爱的样式。他放下书卷,指尖在案上轻轻敲了敲:“让他们进来吧。”
片刻后,两个身着锦袍的使者一前一后走进正厅。东宫的使者面容肃穆,双手捧着一卷明黄圣旨,开口便是带着京城腔调的官话:“太子殿下听闻先生隐居儋州,感念先生才学,特备薄礼,邀先生入京都辅政,共享太平。”说着便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整套羊脂白玉茶具,温润的玉色在灯下泛着柔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紧随其后的二皇子府使者则笑容和煦,语气更显亲近:“二皇子殿下久慕先生大名,知道先生喜研天文,特寻得一块陨铁,可铸观星仪器,盼先生能入府赐教,殿下愿与先生共探天地之秘。”他手中的锦盒里,果然躺着一块泛着深褐色光泽的陨铁,拳头大小,沉沉的压着锦缎。
李致远站起身,对着两道旨意微微躬身,却没有接任何一方的礼物:“多谢二位殿下美意,只是我已习惯儋州的清静,怕是难当殿下厚望。”
东宫使者脸色微沉,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李致远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两个同样大小的木盒:“礼物我心领了,这两具‘天文望远镜’,还请二位替我转赠殿下。此镜可观测星象,比寻常观星台看得更远,或许能助殿下们洞悉天意。”
两个使者皆是一愣,他们从未听过“天文望远镜”这等物件。李致远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两具裹着黑布的仪器,金属镜筒泛着冷光,镜片在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他简单演示了用法,当看到使者眼中闪过的惊讶,才缓缓道:“我虽不愿入京都,但仍感念二位殿下的心意,这点薄礼,还请务必收下。”
使者们对视一眼,虽有不甘,却也知道李致远心意已决,再劝无益。最终只能收下望远镜,捧着原有的礼物悻悻离去——他们来时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这位隐居的先生竟如此油盐不进,还回赠了这般奇特的物件。
待使者们走后,老周看着桌上那两套贵重的礼物,忍不住问道:“先生,这太子和二皇子势同水火,您都拒绝了,就不怕他们记恨?”
李致远重新坐回书案前,拿起那卷《月令》,语气平淡:“我若入了京都,才是真的麻烦。儋州虽小,却能避祸。”他指尖划过书页上的字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曾在朝堂上见惯了尔虞我诈,如今只想守着这一方小院,安稳度日。
可这份安稳,终究没能维持多久。
三日后的清晨,雨刚停,院外便传来一阵车马声。这次来的不是京都使者,而是儋州范府的管家。那管家身着青布长衫,态度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手中捧着一张烫金的地契,站在正厅中央:“李先生,老夫人听闻先生才学出众,特备下城外六百亩良田,想请先生教授我家小公子范闲读书。”
李致远握着书卷的手微微一顿。他在儋州隐居半年,自然知道范府的分量——范府老夫人是庆帝的乳母,在儋州地界,便是连知州都要让她三分,说是“儋州的天”也不为过。他抬眸看向管家,目光落在那张地契上,上面清晰地写着六百亩良田的地界,甚至还盖着儋州官府的朱红大印,显然是早已准备妥当。
“老夫人说,”管家见李致远沉默,又补充道,“先生若是愿意,这六百亩地明日便可过户到先生名下。若是觉得不够,还可再添。”
李致远放下书卷,指尖在案上轻轻敲了敲。他想起半年前初到儋州时,曾因一场误会与范府的人起过争执,最后还是老夫人出面,才平息了风波。他清楚,在儋州得罪范府,无异于自寻死路——且不说范府在本地的势力,单是老夫人与宫中的联系,就足以让他在儋州待不下去。
更何况,只是教一个孩子读书,也算不上麻烦。
他抬眸看向管家,语气平静:“老夫人盛情难却,我应下了。只是不必过户田地,我孑然一身,用不上这么多产业。”
管家脸上露出笑容,连忙躬身道:“先生放心,老夫人说了,田地您必须收下。若是先生不愿打理,范府还可派人代为耕种,每年的收成也全归先生。”说着便将地契递到李致远面前,“明日我便带小公子来先生这里上课,还请先生多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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