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湾的灯火在云层之下逐渐模糊、缩小,最终化作一片镶嵌在漆黑海面上的碎钻,被翻滚的云海彻底吞没。专机爬升到平流层,窗外只剩下无尽的星空与下方如同棉絮般铺展的云毯,一种远离尘嚣的静谧笼罩着机舱。
路岩靠在柔软的座椅上,闭着双眼,却没有丝毫睡意。东京峰会上的唇枪舌剑、各方代表的各异神情、那阴险的心魔瘴攻击、以及鸦最后隐入黑暗的背影,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扬威东瀛的目的达到了,“基金会”和“火种”团队的名字已经刻入了国际超自然圈的视野,但这份“威名”,是由赵伟和众多牺牲队员的鲜血、宋茜破碎的灵基、以及南极那令人窒息的真相共同铸就的,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陈浩和苏琳也沉默着。陈浩不再摆弄他的设备,只是望着窗外出神,偶尔抬手推一下眼镜,动作有些迟缓。苏琳则一直低头看着平板,屏幕上显示的却不是资料,而是一张在出发前拍摄的、赵伟咧着嘴大笑的合影。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屏幕,肩膀微微抽动。
荣耀的背后,是难以愈合的创痛。
机舱内的广播响起,提示飞机即将降落“棱镜”基地所在环礁的专属机场。路岩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将那翻涌的情绪强行压回心底。他知道,回到基地,并不意味着休息,而是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的开始——汇报、质询、资源争夺、以及面对那些依旧无法理解或不愿理解南极真相的目光。
飞机平稳降落。通过特殊的通道,他们直接进入了“棱镜”基地那熟悉而又冰冷的合金甬道。与离开时相比,基地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忙碌、高效、充满未来感,但路岩敏锐地察觉到,投向他们的目光中,多了许多复杂的东西——敬畏、好奇、忌惮,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们没有停留,径直前往杨振华顾问的办公室。
杨振华早已等候多时。这位向来沉稳的老者,此刻看着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疲惫的三人,尤其是感知到路岩身上那股经过法则洗礼后更加凝练、却也更加沉重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与欣慰。
“辛苦了。”他没有过多寒暄,直接示意三人坐下,“简报我已经看过。东京的事情,处理得很好。你们……受累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仿佛蕴含着千钧重量。路岩沉默地点了点头,陈浩和苏琳也抿紧了嘴唇。
“宋茜的情况怎么样?”路岩最关心的是这个。
“生命体征稳定,但灵能恢复极其缓慢,或者说……几乎是停滞状态。”杨振华调出一份医疗报告,“医疗部的专家判断,她的灵基似乎与某种极其庞大的外部结构产生了深度绑定,这种绑定维系了她的生机,但也可能……限制了她未来的成长。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路岩心中一沉。与“灵曦之帷”的绑定……这究竟是福是祸?
他迅速收敛心神,开始详细汇报南极之行的最终发现——关于“第一因”,关于文明与“终末”法则的耦合,关于“灵曦之帷”的真相。他没有隐瞒,也没有夸大,只是尽可能客观地陈述那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震撼事实。
杨振华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偶尔紧抿的嘴角和微微收缩的瞳孔,显示着他内心的波澜。当路岩讲到他们以意志和生命为赌注,与法则源头“谈判”并重构封印时,这位见惯风浪的老者,也不禁动容。
“……所以,我们面对的,并非某个具体的敌人,而是我们自身文明发展路径的‘倒影’。”路岩总结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杨振华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个消息……太过惊人。最高委员会需要时间消化。克劳泽那边,恐怕也不会轻易接受这种……近乎哲学层面的威胁定义。”
“事实如此。”路岩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我知道。”杨振华揉了揉眉心,“我会尽力周旋。但你们也要做好准备,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平静。‘火种’团队……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
离开杨振华的办公室,路岩让陈浩和苏琳先回去休息,自己则走向基地深处的医疗中心。
穿过层层隔离门,进入恒温恒湿的特护病房。宋茜安静地躺在纯白色的医疗舱内,周身连接着许多精密的生命维持和监测仪器。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长发散落在枕边,如同失去颜色的海藻。那双曾流转着银色光辉的眼眸紧闭着,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路岩轻轻坐在舱旁的椅子上,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安神药剂的味道,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更显病房的寂静。
他想起第一次在落枫村见到她时,她那清冷疏离、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想起在镜仙事件中她精准的灵能操控;想起在回响矿洞她与自己并肩抵御规则侵蚀;想起京都地下她燃烧生命指引希望之光;想起在南极那法则的源头,她最后那指向蔚蓝光点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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