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刚过,青衣江湾的冰碴子还没完全化透,陈守义就背着那个磨得发白的帆布钓包,踏上了返乡的火车。窗外的田野渐渐褪去冬日的枯黄,冒出点点新绿,像谁在画布上轻轻点染的颜料。他怀里揣着小满寄来的信,信纸边缘被反复摩挲得有些起毛,上面用稚嫩的字迹写着:“爷爷,江湾的芦苇开始发芽了,我在老钓位给您留了最好的钓点,等您回来一起钓开江鱼。”
火车到站时,天刚蒙蒙亮。陈守义提着行李箱,走出车站,熟悉的江风扑面而来,带着水汽的湿润与初春的微凉,瞬间驱散了旅途的疲惫。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又闻到了江湾芦苇的清香、玉米面饵料的甜气,还有小满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 那是少年每次来钓鱼前,都会认真洗干净校服的味道。
“守义!这边!”
远处传来熟悉的喊声,陈守义抬头一看,只见李师傅推着扫地车,站在路口朝他挥手。几个月不见,李师傅的头发又白了些,却依旧精神矍铄。“老李,麻烦你了,还特意来接我。” 陈守义快步走过去,笑着说道。
“跟我客气啥!” 李师傅接过陈守义的行李箱,“你走这几个月,小满天天来江湾钓鱼,每次都跟我念叨你,说等你回来要露一手,让你看看他的钓鱼技术进步了多少。”
提到小满,陈守义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起来。他想起离开前,少年抱着他哭红的眼睛,想起那本记满钓鱼技巧的笔记本,还有连夜画的江湾晨雾图 —— 那些东西,他在外地的日子里,每天都会拿出来看看,像珍藏宝贝一样。
两人往小区走,路上李师傅絮絮叨叨地讲着江湾这几个月的变化:冬天的江湾结了厚厚的冰,小满还带着几个同学来冰面上滑冰;开春后,第一批开江鱼洄游,很多钓手都来江湾钓鱼,小满还帮着大家辨认鱼星,教新手调漂,成了江湾小有名气的 “小钓手”。
“那小子现在可厉害了,” 李师傅笑着说,“上个月还钓上一条四斤多的鲤鱼,非要给我送半条,说要是你在,肯定会跟我一起分享。”
陈守义听得心里暖暖的,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些。他恨不得立刻就去江湾,看看那个心心念念的少年,看看他是不是又长高了,钓鱼的技术是不是真的像李师傅说的那样,进步了很多。
到了小区门口,陈守义谢过李师傅,提着行李箱往家走。刚走到楼道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 小满背着双肩包,怀里抱着那个熟悉的铁皮盒子,正蹲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支铅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小满。”
陈守义轻声喊了一声,少年猛地抬起头,手里的铅笔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陈守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被点亮的星星,然后猛地站起来,怀里的铁皮盒子都差点掉在地上,飞快地跑了过来。
“爷爷!您回来了!”
小满扑进陈守义怀里,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哽咽。陈守义轻轻拍着少年的背,能感觉到他比几个月前长高了些,肩膀也结实了些。“回来了,爷爷答应过你,春天会回来的。”
小满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却笑得格外灿烂。他拿起地上的笔记本,献宝似的递给陈守义:“爷爷,您看!这几个月我钓的鱼,都记在上面了,还有我新学的钓鱼技巧,都是您教我的基础上琢磨出来的。”
陈守义接过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的字迹比以前工整了很多,记录的内容也更详细了:“正月十五,江湾冰化,钓上一条半斤鲫鱼,用的是爷爷教的红虫饵料;二月初二,上游浅滩,钓上三斤鲤鱼,遛鱼用了十五分钟,没断线……” 每一页都配着简笔画,有鱼的样子,有钓位的地图,还有他自己设计的饵料配方。
“小满真棒,进步这么大。” 陈守义摸了摸少年的头,眼里满是欣慰,“走,咱们回家放好东西,现在就去江湾,爷爷要看看你的真本事。”
“好啊!” 小满高兴得跳了起来,帮陈守义提着行李箱,蹦蹦跳跳地往家走。他一路上都在兴奋地说着这几个月江湾的事,说他怎么帮新手调漂,怎么教大家辨认鱼星,说他钓上四斤鲤鱼时的情景,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停不下来。
陈守义回到家,老伴早已做好了早饭,桌子上摆着他爱吃的油条和豆浆。“回来了?赶紧洗手吃饭,吃完饭好去江湾。” 老伴笑着说道,眼里满是心疼,“在外地肯定没吃好,看你都瘦了。”
陈守义洗手坐下,一边吃早饭,一边听小满讲江湾的趣事。少年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笔记本,时不时翻到某一页,跟他详细讲解自己的钓鱼心得。陈守义听得认真,偶尔还会提点几句,两人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有说不完的话。
吃完饭,陈守义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背着帆布钓包,带着小满往江湾走。初春的江湾,晨雾还没完全散去,像一层薄薄的白纱笼罩在江面上。芦苇丛冒出了嫩绿的新芽,随风轻轻晃动,像是在跟他们打招呼。远处的江面上,偶尔有渔船驶过,船桨划开水面,留下一道道长长的水纹,慢慢扩散开来,又渐渐消失在晨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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