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朔风如刀。
天机阁总坛,观星台。
这座以万年寒铁与星辰陨金筑成的巨台,高耸入云,直插墨色天穹。台上按周天星斗之位,镶嵌着三百六十五颗夜明珠,冷光流转,与天际真正的繁星遥相呼应,构成一幅玄奥莫测的星图。台心,并非祭坛,而是一面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浑圆玉盘——命格罗盘。
罗盘非金非玉,材质不明,其上无刻度,却密布着无数细如蛛丝、明灭不定的光纹。每一条光纹,都代表着世间一道或显赫、或卑微的“命格”轨迹。它无声运转,监控着九州四海、诸天万界众生命运的流向,乃是天机阁立阁之本,亦是天道意志俯瞰人间的具象之眼。
此刻,值守罗盘的是三位须发皆白、身着玄色星纹道袍的长老。他们盘膝坐在罗盘边缘的蒲团上,眼帘低垂,气息与罗盘的韵律融为一体,如同三尊石像。观星台上唯有风声呜咽,以及罗盘转动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低沉嗡鸣,那是命运齿轮碾过时空的声响,规律而冰冷。
子时三刻,异变陡生!
“嗡——!”
一声尖锐的厉啸,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夜的宁静!那面亘古平稳的命格罗盘,猛地剧颤起来!盘面上原本有序流转的亿万光纹,瞬间变得狂乱扭曲,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光华乱溅,相互绞杀、湮灭!
三位长老几乎在同一时刻猛然睁眼,眼中精光爆射,满是惊骇与不可置信!
“怎么回事?!”坐在东位的枯木长老失声喝道,他干枯的手指急速掐算,脸色却越来越白,“罗盘示警!是天机紊乱?还是有逆命之物现世?”
“不对!”西位的玄水长老死死盯住罗盘核心,那里原本平静如深潭的中心点,此刻正疯狂闪烁起一抹极不祥的、暗红色的异光,“核心命纹震荡!是有……有‘因果之外’的存在,干扰了命轨运行!”
“‘因果之外’?”居中的,也是资格最老的天枢长老,声音沙哑而凝重,他浑浊的老眼死死锁定那抹暗红异光,只见那光芒不仅未熄,反而愈发炽亮,如同滴入清水中的浓血,迅速晕染开来,且罗盘中央那根代表“天命指向”的玉质指针,正以前所未有的幅度疯狂摆动,最终,颤巍巍地、却异常坚定地,指向了一个极其偏远的方向——大陆西南角落,一个名为“厉家村”的微不足道的小点。
“那个方向……是……厉家村?”枯木长老顺着指针望去,眉头紧锁,“弹丸之地,怎会引动罗盘如此异象?难道有身负惊天命格之人降世?可即便是‘帝王紫气’或‘煞星临凡’,也当在命格图谱中有迹可循,断不会引发‘因果之外’的警报!”
天枢长老缓缓起身,苍老的身躯在星光下显得愈发佝偻,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他走到罗盘边缘,俯视着指针所指的那片被夜色笼罩的遥远山河,沉默良久,才用一种带着深深寒意与决绝的语气开口:
“非是降世,或是……苏醒。亦或是,有不应存于此世的‘异物’,挣脱了束缚。”他顿了顿,声音如同结了冰,“传令:即刻派出‘巡命使’,精锐级,前往厉家村。罗盘异动之处,宁可错杀……不可错放。查明根源,若确系‘因果之外’之物,立地……净化。”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血腥味。
“巡命使……精锐?”玄水长老倒吸一口凉气。巡命使本就是天机阁清除命运变数的利刃,而精锐级,更是刃中之锋,轻易不会动用。只为一个小小的厉家村?
天枢长老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那片漆黑的远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夜幕,看到那个即将被命运漩涡吞噬的小小村落。
“罗盘不会错。天道,更不容忤逆。去吧。”
命令如同冰水泼下,瞬间冻结了观星台上残余的惊疑。三道身影化作流光,疾驰下台,去传达这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指令。
风,更冷了。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厉家村。
夜已深,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吠,和着村外山林里不知名野兽的嗥叫。月光惨白,洒在简陋的茅草屋顶和泥泞的小路上,给这个贫穷闭塞的小山村披上了一层凄冷的纱衣。
村东头最破败的那间茅屋里,没有点灯。
一个少年蜷缩在冰冷的土炕角落,身上盖着一条打满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薄被。他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形瘦削,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正是厉九川。
他紧闭着眼,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不时地轻微抽搐一下,仿佛正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事实上,从三天前在山里捡柴不慎摔下陡坡昏迷被抬回来后,他就一直是这样,气息微弱,时醒时昏。
黑暗中,厉九川的意识浮沉在一片混沌的痛楚里。骨头断裂的剧痛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空落落的撕裂感。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破了洞的口袋,什么都留不住,生命、热气、甚至……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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