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最后一丝余晖被铅灰色的云层吞噬,废丹峰彻底沉入墨汁般的死寂。冷风卷过裸露的怪石,发出呜咽般的怪响,空气中弥漫的锈蚀与腐朽药渣的气味更加浓郁粘稠,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林墨瘫坐在那块桌面大小、刚刚翻松的深褐色“田地”旁,浑身像是散了架。汗水混着泥浆,在他脸上冲出几道沟壑,指尖磨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叶生疼。头顶的猫耳软塌塌地垂着,身后的尾巴沉重得像条浸透水的麻绳,拖在冰冷的泥地上,沾满了污浊。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死死盯着面前新翻的泥土。
那里,埋着他的命。
他几乎是爬回放布袋的石头边,颤抖的手指解开系绳。银灰色的猫薄荷灵种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柔和微光流转,那股清凉甘冽的奇异甜香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冲散了废丹峰令人作呕的气息。饥饿灼烧的胃袋被这香气一激,发出更响亮的哀鸣,连带着疲惫欲死的神经都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电流。
他捻起三粒最饱满的种子,动作轻柔得像捧着初生的雏鸟。爬回田边,用指腹在松软的泥土上小心翼翼地压出三个浅浅的窝,珍而重之地将种子放进去,再用指尖拂过微凉的泥土,将它们温柔覆盖。
“活下去……”嘶哑的声音在死寂的山腰低低回荡,是祈祷,更是赌上一切的誓言。他瘫倒下去,连蜷缩的力气都没有,像块破布般贴在冰冷的地上,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灵雨…
**日升月落,五日煎熬。**
废丹峰的晨昏交替,只有铅灰云层明暗的些微变化。林墨彻底变成了一个泥人。每日天光初现,他便挣扎着爬起,拖着灌铅般的双腿挪到田边。集中残存的所有意念,驱动身后那条沉重滞涩的猫尾。
**啪嗒…啪嗒…啪嗒…**
米粒大小的灵雨珠,断断续续地从尾尖甩出,精准滴落在那三粒种子埋藏的区域。每一次甩动,都像在榨取骨髓里的最后一丝精力,汗水混着虚脱的眩晕感汹涌而至,眼前阵阵发黑,身后的尾巴更是酸麻胀痛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他只能趴在地上喘息片刻,再挣扎着起来,用那锋利的丹炉碎片,将灵雨浸润后稍稍松软的泥土小心翻动,防止再次板结。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指尖的伤口结了痂又磨破。
饥饿如附骨之疽,啃噬着他的意志。带来的那点可怜口粮早已耗尽,只能去山涧边喝几口冰冷刺骨、带着怪味的泥水充饥。脸颊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里的火焰,在日复一日的绝望浇灌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加执拗,近乎疯狂。
“草呢?我的草呢?!”对着毫无动静的焦黑土地,他有时会忍不住发出嘶哑的低吼,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里。怀疑的毒蛇悄然盘踞心头:是不是种子死了?是不是这地终究是绝地?是不是自己这猫男体质,连种棵草都种不活?
头顶的猫耳无力地耷拉着,连带着那点微弱的听觉也变得迟钝。身后的尾巴沉重地拖在身后,沾满了泥浆,像条濒死的黑蛇。他甚至开始无意识地用那丹炉碎片去刮田边石头上干涸的苔藓,塞进嘴里,苦涩腥咸的味道在口腔弥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第六天清晨。
林墨几乎是凭着本能爬到田边。连日的透支让他连甩尾的力气都凝聚不起来,只能趴在冰冷的泥地上,目光呆滞地投向那片毫无生机的深褐色土地。灰败、死寂,一如这废丹峰本身。
绝望的冰水,正一点点漫过心脏。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没的刹那,他那双因饥饿而有些模糊的视线,猛地聚焦在田垄中央,靠近边缘的一个小点上!
**一点绿。**
微小得如同针尖,脆弱得近乎透明,怯生生地从焦黑的泥土里探出一点头。它那么不起眼,混杂在泥土的颗粒中,若非林墨那双属于猫的、在绝望中依旧不肯放弃搜寻的眼睛,几乎要被彻底忽略。
林墨猛地屏住了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他不敢眨眼,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生怕那只是一个幻觉,一口气就吹散了。
不是幻觉!
那点嫩绿,在灰暗的背景下,顽强地存在着。它微微弯曲着,像初生婴儿蜷缩的手指,努力地朝向铅灰色天幕透下的一线微光。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奇特香气,如同冰凉的丝线,悄然钻入林墨的鼻腔。这香气与猫薄荷种子本身的清凉甜香不同,它更淡、更飘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萌发的清新感,却又夹杂着一丝猫薄荷特有的、让灵魂深处都为之悸动的奇异诱惑。
仅仅是嗅到这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沉重绝望、饥饿带来的灼烧感、身体每一寸肌肉的酸痛,竟如同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瞬间缓解了大半!一股微弱却真实的热流,从冰冷的四肢百骸悄然滋生,让他几乎冻僵的身体恢复了一丝暖意和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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