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如同天河倒灌,从茅草屋顶数处破洞狠狠砸下,在泥地上溅开一朵朵肮脏浑浊的水花。破败的杂役居所像个垂死的老人,在狂风暴雨中呻吟。墙壁上遍布霉斑,如同溃烂的皮肤,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霉味、湿土腐烂的酸败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他摔倒时磕破的额角渗出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林墨蜷缩在潮湿冰冷的草席上,单薄的、早已看不出原色的被子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冷冰冰地压着他滚烫的身体。他瘦削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却烧得异样通红,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嵌在灰败的底色上。嘴唇干裂起皮,裂口处渗出细小的血珠,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出滚烫的白雾,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微弱的白团,又迅速被漏进的寒风吹散。喉咙里像是堵着滚烫的砂砾和粘稠的浓痰,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嘶鸣,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溺水的深渊里挣扎求生,却徒劳无功。
床边,散落着几株沾满泥泞、叶片焦黑卷曲的劣质灵谷幼苗。根须被雨水泡得发白肿胀,几近腐烂,散发着衰败的死气。那是他拼了命,在不久前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从即将被泥石流吞噬的灵谷田里抢回来的最后一点希望。此刻,它们却像是对他无能和绝望最残酷的嘲弄,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衰亡的气息。
意识在冰冷与灼热的夹缝中沉浮、破碎,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微弱的光,濒临彻底熄灭的边缘。就在这混沌粘稠的黑暗里,破碎而强烈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烫进他最后残存的感知——
(闪回 - 深度强化)
视野剧烈地晃动、旋转、模糊。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根浸了盐水的鞭子,无情地抽打在脸上、身上,带来针刺般的锐痛和刺骨的寒意。单薄的杂役短褐瞬间湿透,紧贴着皮肤,贪婪地吸走每一分可怜的热量,带来深入骨髓的冰冷。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白,震耳欲聋的哗啦雨声淹没了一切声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绝望的喧嚣中沉沦、崩塌。
“苗…我的苗…活路…” 一个沙哑、绝望、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心底深处嘶喊、呜咽,那是属于这具身体原主最后的、焚烧灵魂般的执念。这些劣等灵谷苗,是他这个没有灵根的底层杂役,向宗门证明自己“有用”、换取微薄口粮和活下去机会的唯一指望!
前方,那片倚着贫瘠山坡、费尽千辛万苦才开辟出的巴掌大的劣等灵谷田,正被疯狂的雨水和从更高处山体汹涌而下的浑浊泥浆吞噬、撕裂!浑浊的黄色洪流裹挟着碎石、枯枝断木,如同无数条贪婪饥饿的土黄色巨蟒,疯狂地啃噬、冲垮着脆弱的田埂。田里那些本就蔫头耷脑、叶片枯黄、营养不良的灵谷幼苗,在洪流无情的冲击和裹挟下,成片成片地倒伏、折断!脆弱的根系被粗暴地扯出赖以生存的泥地,如同被抛弃的孤儿,无助地暴露在冰冷的泥水里翻滚,眼看就要被彻底冲走、掩埋,化为乌有!
“不——!!” 心底的嘶吼冲破喉咙,化为一声扭曲变调、撕心裂肺的呐喊。他(原主)双目赤红,不管不顾地冲进了翻滚咆哮的泥泞洪流里!泥水瞬间没过了小腿肚,冰冷刺骨的寒气顺着腿骨疯狂地向上钻袭,冻得他牙齿咯咯打颤,浑身筛糠般抖动。他一个踉跄,重重扑倒在冰冷粘稠的泥浆里,泥水呛入口鼻,带着土腥和腐烂植物的味道。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的执念支撑着他,又挣扎着爬起,用早已冻得发僵麻木、布满冻疮和裂开无数血口子的双手,不顾一切地、疯狂地扒开压在幼苗上的沉重泥浆石块,指甲翻裂出血也浑然不觉。他试图将一株株倒伏的幼苗扶正、重新埋进那稀烂冰冷的泥里,仿佛在埋葬自己最后一丝生机。
雨水混合着汗水、泥浆和血水,模糊了视线。冰冷的麻木感从冻僵的双脚开始,如同毒藤般迅速向心脏侵蚀蔓延。每一次弯下那被千斤重担死死压着的脊梁,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肺叶火烧火燎,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这落霞界稀薄得可怜的天地灵气,在如此狂暴的天威面前,渺小得如同狂风中的萤火,根本无法为他这具凡躯提供丝毫庇护。体内那一点点微末的、属于杂役弟子、聊胜于无的灵力,早已在徒劳的挣扎和抵抗寒气侵蚀中消耗殆尽。身体残存的热量被冰冷的雨水和泥浆贪婪地、迅速地抽走,只剩下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寒冷和排山倒海般的沉重疲惫,像无数条冰冷滑腻的毒蛇,死死缠绕着他的四肢百骸,越收越紧,要将他的生命彻底绞断、吞噬!
终于,他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棉絮的破布娃娃,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毫无声息地摔倒在冰冷刺骨的泥泞里。浑浊腥臭的泥水再次猛地灌进口鼻,带着死亡的味道。视野彻底陷入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最后残存的意识碎片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绝望,以及那几株在浑浊洪流中翻滚、最终被彻底吞噬的幼苗影像,如同他生命的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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