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雷,落了下来。
没有声音。
或者说,那声音,早已超越了这方新天地,所能理解的,所有“声音”的范畴。
那是一道,纯粹的“理”。
一道,由“毁灭”与“新生”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出一源的,最为古老的创世之理,共同编织而成的,绝对的……审判。
也是,绝对的……洗礼。
孙悟空没有躲。
他甚至,没有去挡。
他只是,将那根,同样在欢呼,同样在渴望着一场,真正的“新生”的,全新的烧火棍,举过了头顶。
像一个,在迎接那第一场,属于自己的,盛大春雨的,顽固的,不知死活的……孩子。
然后,那雷,便劈在了那棍子上。
“嗤……”
一声极其微弱的,仿佛烧红的烙铁,烫进了一块万载寒冰的声响,自那棍身之上,突兀地响起。
孙悟空那具,本该是万劫不磨的魔猿之躯,猛地一颤。
他感觉到了。
不是痛。
是一种……麻。
一种,仿佛有亿万只,由纯粹的“毁灭”之力,构筑而成的,细小的蚂蚁,正顺着那根棍子,疯狂地,钻入他的四肢百骸,钻入他的丹田气海,钻入他的元神识海。
它们,在啃噬。
在啃噬他那早已刻入骨髓的,充满了“不服”与“逆命”的,混沌之理。
紧接着,是另一种,更为奇妙的感觉。
那是一种……暖。
一种,仿佛有亿万颗,由纯粹的“新生”之力,构筑而成的,温暖的种子,也顺着那根棍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血肉,融入了他的骨骼,融入了他那颗,刚刚才因为那场饕餮盛宴,而变得有些“饱足”的……魔猿之心。
它们,在生长。
在修补着那些,被“毁灭”啃噬出的,微小的,却又致命的……伤口。
一半是地狱。
一半是天堂。
孙悟空那张,还沾染着漆黑魔血的,充满了野性的脸上,缓缓地,咧开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却又带着更为极致的,兴奋与暴虐的……笑容。
他喜欢这感觉。
这,才是淬火。
这,才是炼兵。
而他手中那根,全新的烧火棍,更是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高亢到了极致的……嗡鸣!
它,在喝。
像一个,渴了亿万年的旅人,终于,喝到了那第一口,虽然辛辣,却又充满了无尽生机的……甘泉。
那道,比不周山还要更粗,比先天金精还要更利的紫青色神雷,竟真的被它,当做了琼浆玉液,疯狂地,贪婪地,吞噬着!
那深沉的,内敛的暗金色棒身之上,那道道,仿佛由混沌本身,烙印上去的灰色纹路,在那股,充满了“毁灭”与“新生”的创世之理的冲刷之下,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为深邃,也更为……玄奥。
像一条条,正在被那最为顶尖的匠人,用那最为古老的锤法,一锤,一锤,敲打出来的,活着的……龙。
它们,在游走。
在欢呼。
在为这场,早已注定了的,脱胎换骨的“洗礼”,而欢呼。
轰咔——!!!
第二道。
第三道。
……
那片,本该是灰蒙蒙的,死气沉沉的西方天空,彻底地,亮了。
那不是光。
那是一片,由纯粹的,五彩的,却又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雷海。
一道道,比之前那道,更为粗壮,也更为狂暴的创世神雷,不再有任何间隔,不再有任何犹豫,如同被彻底激怒了的,天之君王,降下的,最为密集的……神罚,朝着那只,不知死活的,胆敢,窃取它权柄的……魔猿,当头淹没而来!
孙悟空,依旧没有躲。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站在那片,足以将金仙都瞬间劈成飞灰的,恐怖的雷海之中。
任由那,足以将这片魔土都彻底净化的无上天威,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那具,早已在“毁灭”与“新生”之间,变得千疮百孔,却又,愈发坚韧的……魔猿之躯。
也冲刷着那根,同样在哀鸣,同样在欢呼的……烧火棍。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与那根棍子,缓缓地,融为一体。
他的血,成了那棍子的魂。
他的骨,成了那棍子的脊。
他的“不服”,他的“逆命”,他那所有,不讲任何道理的“理”,都在那创世神雷的,最为公正,也最为霸道的锤炼之下,一点,一点地,烙印进了那根,同样不讲任何道理的棍子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当那片,本该是无穷无尽的五彩雷海,其光芒,渐渐变得黯淡。
当那最后一道,比之前所有神雷加起来,还要更为粗壮,也更为……纯粹的,紫青色的创世神雷,带着那足以将这方天地,都彻底打回混沌的,最后的“理”,缓缓地,自那劫云的核心处,探出头来时。
孙悟空,动了。
他那双,早已被那无尽的雷光,映照得,一片雪亮的灰色眸子里,所有的痛苦与兴奋,尽数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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