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脚下。
没有方向。
那识海星图中的暗金色光点,便是唯一的方向。
孙悟空拖着那具随时可能散架的身躯,一步,一步,朝着那来自血脉最深处的唯一指引,麻木,却又无比坚定地,走了过去。
他走在一片由干涸血肉与混沌岩石构成的平原之上。脚下的“大地”,坚硬而又冰冷,散发着一股足以让时光都为之腐朽的亘古死气。
很痛。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终极燃烧带来的反噬之力,如同亿万只最恶毒的跗骨之蛆,在他四肢百骸、元神深处疯狂地啃噬着,破坏着。他体表的裂痕,没有愈合,反而随着他的动作,崩裂得更加狰狞。
但他没有停。
他甚至开始享受这种痛苦。
因为,每当他濒临极限,那颗由师父金蝉子十世悔恨与最后觉悟凝聚而成的金色泪晶,便会散发出一丝微弱却又无比坚韧的暖意,如同一道最温柔的屏障,替他守住那最后的一点灵台清明。
而他每向前一步,这片“大地”之上那稀薄的同源混沌之气,便会顺着他体表的裂痕,渗入一丝,滋养着他那早已干涸的经脉。
痛苦与新生,毁灭与重组。
他在这片绝地之上,以一种最为惨烈的方式,进行着一场无人知晓的……蜕变。
不知走了多久。
或许是一年,又或许已是百年。
当他终于跨越了那片一望无际的血肉平原之后,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那嶙峋的骨山,不再是遥远的点缀。
它们,变成了这片天地间,唯一的主宰。
一根根巨大到无法形容的森然白骨,如同被神明遗弃的撑天之柱,自那灰黑色的“大地”之中拔地而起,直插那片永恒死寂的虚无苍穹。它们交错、堆叠,构成了一片广袤无垠的……骸骨森林。
孙悟空缓缓抬起头,那双燃烧着最后火焰的灰色眸子里,倒映着这副足以让任何神佛都为之失语的壮观景象。
他看到一根断裂的肋骨,其残骸便如同一座绵延万里的巍峨山脉,横亘在他的面前。他看到一具巨大的掌骨,五指张开,仿佛要在临死前,抓住那片虚无的天穹,其指节之间的缝隙,便是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恐怖深渊。
他甚至看到了一座由无数巨大肋骨构成的天然拱廊,那森然的白骨,在虚空中划出了一道道优美而又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弧线,如同一座通往九幽地狱的宏伟神殿。
他沉默着,走进了这片骸骨森林。
脚下的触感,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一种……更为细腻的沙砾。
他缓缓蹲下身,伸出那只布满了狰狞裂痕的右手,捻起了一撮脚下的“沙土”。那沙土,通体呈一种死寂的灰白色,入手冰凉,却又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又与他血脉同源的……力量。
他那刚刚恢复了一丝清明的元神,微微一动。
视野之中,那一行行冰冷的金色小字,再一次,凭空浮现。
【混沌骨粉(劣等)】
【构成:混沌魔猿骸骨风化产物。】
【价值:蕴含极其微弱的混沌本源,可少量吸收,聊胜于无。】
果然。
孙悟空那双燃烧着最后火焰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不再犹豫,盘膝坐下,将那如同无底黑洞般的吞噬本能,缓缓展开。
一缕缕灰白色的骨粉,如同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自地面之上缓缓浮起,化作了一道道细密的溪流,顺着他体表的亿万个毛孔与狰狞裂痕,缓缓地,融入了他的体内。
那是一种……无比干涩,却又聊胜于无的滋养。
就像一个渴死之人,终于舔到了一滴晨间的露水。虽然无法解渴,却足以让他那早已干涸的喉咙,得到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他体内的伤势,其崩溃的速度,又减缓了一丝。他那早已干涸的丹田气海之中,那缕微弱的混沌法力,也随之壮大了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将方圆百丈之内的骨粉,尽数鲸吞殆尽之后,他才缓缓地,重新站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般,连行走都无比艰难。
他继续前行。
穿过那座由肋骨构成的宏伟神殿,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巨大盆地,盆地的中央,一根巨大无比的腿骨,如同一座被拦腰截断的擎天玉柱,斜斜地插在那片灰白色的骨粉大地之上。
那腿骨,不知经历了何等恐怖的战斗,其断裂之处,并非齐整,而是布满了狰狞的豁口与裂痕,如同一张张无声咆哮的巨口。
然而,孙悟空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它那震撼的体型之上。
他那双燃烧着最后火焰的灰色眸子,死死地锁定在了那腿骨断裂之处,一处巨大的豁口之上!
那里,有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那爪痕,每一道都长达百丈,深达数尺!其边缘,光滑如镜,仿佛是被某种无上利器,硬生生地从这坚不可摧的混沌骸骨之上,撕扯下来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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