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周工那份充满诱惑又危机四伏的合作提议,如同主动熄灭了黑暗中最近的一盏灯。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巨大的失落感如同潮水般将林澈和顾清玥淹没。尤其是顾清玥,她仿佛能听到内心深处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那是她对重返热爱的行业最直接、最炽热的一次期盼。
然而,潮水退去后,露出的不是泥泞的绝望,而是被残酷现实冲刷得更加坚硬的地表。他们没有时间沉溺于情绪。沈墨岚派来的“评估”人员,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提醒他们最基本的生存和安全正受到**裸的威胁。防守,成了当下唯一且最重要的任务。
林澈首先行动了起来。他通过社区公告栏,找到了大学法律系提供的免费法律援助诊所的信息。在一个阴冷的上午,他请了半天假,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那间挤满卷宗、略显凌乱的办公室。
接待他的是位戴着黑框眼镜、表情严肃的年轻女律师,姓严。林澈尽可能冷静、客观地描述了被“上门评估”的经过,隐去了沈墨岚的名字,只强调可能存在的恶意骚扰和针对产妇精神状态的污蔑。
严律师听得非常仔细,不时在本子上记录。“林先生,您反映的情况,如果属实,对方的行为确实可能存在滥用职权或侵犯**的嫌疑。但目前,单次走访,且打着政策关怀的旗号,很难直接认定为违法。”她推了推眼镜,语气专业而冷静,“您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做好证据固定。如果下次再有人上门,在不激怒对方的前提下,可以尝试录音,记录下对方的单位、姓名、工号,以及询问的具体问题。同时,保留好所有相关的文件、短信或网络谣言截图。”
她看着林澈紧锁的眉头,补充道:“更重要的是,你们要尽量维持正常、稳定的生活状态。确保孩子的健康记录齐全,产妇按时复诊,家庭环境安全整洁。这些是应对此类评估最有力的‘证据’。”
严律师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林澈心中“立刻反击”的冲动,但也给了他一个清晰、可行的行动方向——不是硬碰硬,而是用更聪明、更合法的方式构筑防线。他道谢后离开,心情沉重,却又莫名地安定了几分。至少,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回到家,林澈把严律师的建议转达给顾清玥。顾清玥听完,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严律师说得对。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愤怒,而是把自己变得无懈可击。”她环顾了一下狭小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的房间,眼神变得坚定,“他们不是想看我们过得不好吗?我们偏要过得更好,至少,看起来是。”
从那天起,一种极致的、近乎偏执的“秩序感”降临在这个小小的家庭。顾清玥的康复训练更加系统,她甚至自己制定了一个详细的日程表,精确到每天几点起床、做多久的恢复运动、阅读多长时间。她把有限的精力管理到极致,绝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任何萎靡或消极的情绪,尤其是在可能有外人窥探的时候。
林澈则更加专注于他的数据标注工作。他不再将其视为单纯的谋生手段,而是作为锻炼耐心、专注力和逻辑思维的一种修行。他标注的准确率和效率越来越高,甚至开始总结一些提高效率的小技巧,分享给线上的同事,隐隐成了小组里的“技术能手”。这份稳定的收入,是他们在这个城市立足的根基,他必须牢牢守住。
同时,他们开始有意识地“经营”这个家的外在形象。阳台上总是晾晒着干净的衣物,窗户玻璃擦得明亮。每次带孩子去社区医院打疫苗或体检,顾清玥都会精心打扮一下孩子,自己也尽量收拾得清爽利落,与人交谈时,语气平和,态度积极。他们不再回避邻居,而是礼貌地打招呼,但绝不深谈家事。
这种高度自律的、防御性的生活,像是一层坚硬的铠甲,将外界的恶意和风险暂时隔绝开来。但铠甲之内,压力和孤独感也在悄然滋生。
一天晚上,孩子睡熟后,顾清玥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或写笔记,而是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久久不语。林澈做完手头的工作,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他轻声问。
顾清玥缓缓摇了摇头,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声音有些飘忽:“没有累。只是……有时候会觉得,我们像两只躲在壳里的蜗牛,小心翼翼地伸出触角,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缩回来。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林澈能感受到她话语里深藏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他用力搂紧她,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不会太久的,清玥。我们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将来积蓄力量。你看,你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我的工作也越来越稳定。等我们足够强大的那一天,就不用再躲了。”
“足够强大……”顾清玥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什么样才算足够强大呢?能对抗沈墨岚吗?能夺回‘初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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