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敲打着铁皮屋顶,像无数根针扎在林澈的心上。他看着顾清玥背对自己蜷缩在床沿,中间隔着足以再躺下一个人的距离。这是他们结婚七年来第一次分床睡。
"清玥。"他轻声唤道,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微弱。
顾清玥的肩膀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但没有转身。她已经这样沉默三天了,从发现他后腰的伤口开始。
"那个伤是意外。"林澈试图解释,"搬货时被铁皮划的。"
"哪天的货?"顾清玥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上周三你说去码头搬海鲜,但老王说他那天在城西建材市场看见你。"
林澈的呼吸一滞。他没想到妻子会去核实他的行踪。
"我记错了,是周四..."
"周四你说去应聘保安。"顾清玥猛地坐起身,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吓人,"需要我打电话问那家物业公司吗?"
小雨在隔壁房间咳嗽了几声。两人同时屏住呼吸,直到确认孩子没被吵醒。
"你到底在做什么,林澈?"顾清玥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些钱是哪来的?上周交房租的那叠钞票,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林澈握紧拳头。他不能说出真相——那钱是他偷偷去医院做试药员挣的。实验室的经历让他对药物反应异于常人,这是唯一能快速来钱又不违法的办法。
"我接了个私活。"他选择部分实话,"帮一个研究所做数据测试。"
"数据测试需要抽血?"顾清玥掀开被子,打开手机电筒照向他的手臂。针孔在强光下无处遁形。
林澈哑口无言。他想起上周抽血时护士不小心把消毒水洒在了钞票上。
"是正规医疗机构..."他徒劳地辩解。
"正规?"顾清玥冷笑,"就像三年前那个'正规'实验室?"
这句话像把刀刺进林澈的心脏。三年前,正是他轻信了那个所谓的正规研究项目,才让全家陷入如今的境地。
"清玥,我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顾清玥打断他,"用你满身的伤?还是用那些来路不明的钱?"
她下床开始收拾行李,动作又快又急。林澈抓住她的手腕,被她狠狠甩开。
"别碰我!我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妈妈?"小雨揉着眼睛站在门口,"你们又吵架了吗?"
顾清玥迅速擦掉眼泪,挤出一个微笑:"没有,妈妈在找东西。快去睡。"
把孩子哄回房间后,争吵变成了压抑的低语。
"明天我带小雨回我妈那住几天。"顾清玥说。
"你妈家三年前就拆迁了,哪来的家?"林澈痛苦地问。
"至少比这里安全。"顾清玥拉上行李箱拉链,"我不能再让小雨生活在谎言里。"
凌晨四点,雨停了。林澈坐在客厅地板上,看着妻子收拾好的行李箱。那个灰色的箱子还是他们蜜月时买的,现在轮子已经坏了两个。
"给我一周时间。"他对着卧室门说,"如果我还不能给你一个交代,你们就走。"
门内没有回应。但天亮时,顾清玥把行李箱放回了柜顶。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冰冷的默剧。顾清玥不再追问林澈的行踪,但会在他说晚归时默默准备好伤药。林澈不再解释自己的伤痕,但会把挣来的每一分钱都放在餐桌显眼处。
最痛苦的是小雨。七岁的孩子敏锐地察觉到父母之间的冰山,变得异常乖巧。她会自己热早饭,自己走路上下学,甚至试图用攒的零花钱给家里买米。
"爸爸,妈妈是不是生病了?"一天晚饭后,小雨偷偷问林澈,"她总是一个人哭。"
林澈看着女儿酷似妻子的眼睛,说不出话。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三的下午。林澈提前回家,发现顾清玥晕倒在厨房里。她的手腕上全是试针的痕迹——为了省钱,她竟然自己在家里测血糖。
医院里,医生严肃地对林澈说:"孕妇营养不良,血糖过低。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流产。"
顾清玥醒来后第一句话是:"别告诉小雨。"
林澈红着眼睛点头。他去缴费时,发现顾清玥的医保卡里只剩三毛钱。
"用我的卡。"他掏出自己的卡,却被护士拒绝:"先生,您的卡去年就停用了。"
那一刻,林澈终于意识到他们的生活已经千疮百孔。那些他以为的隐瞒和保护,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
当晚,他在医院走廊里拨通了一个号码。"我接受那个工作。"他对电话那头说,"但有个条件,先预支一个月工资。"
回家取换洗衣服时,林澈在抽屉最底层发现了一张存折。开户名是顾清玥,余额有两万块。存款日期是三年前,他们离开实验室的那天。
存折里夹着一张纸条:"澈,这是我们的重新开始基金。等一切过去,我们用它开个小花店吧。"
林澈跪在衣柜前,哭得像个孩子。他终于明白,妻子一直都知道他们的困境,却始终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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