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潮气渗进出租屋的每个角落。林澈把最后一件半干的衣服收进屋里,发现衣角已经长了霉斑。这是他面试失败的第三周,也是顾清玥孕期反应的第六周。
"房东又来催了。"顾清玥把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上是房东发来的最后通牒短信,"说最晚后天交租,否则换锁。"
林澈数了数钱包里的钞票。去掉下周小雨的学费,还差八百。"我下午去码头看看有没有零工。"
"码头?"顾清玥猛地站起身,孕吐带来的眩晕让她晃了晃,"你忘了上次那些人怎么威胁你的?"
"只是去看看。"林澈把发霉的衣服塞进塑料袋,"总不能让孩子出生在街上。"
争吵就是这样开始的。像往常一样,由一件小事引爆,然后翻出所有旧账。顾清玥指责他鲁莽,他埋怨她多疑。最后总以一方摔门而出告终。
但今天不一样。当林澈拿起外套要走时,顾清玥轻声说:"如果你出事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这句话像根针,扎破了三个月来勉强维持的平静。林澈站在原地,背影僵硬。
"我知道你累。"顾清玥的声音带着哭腔,"但每次你偷偷出去找活干,我就整夜睡不着。上次你在码头消失两天,回来一身伤,说是摔的。可我在你口袋里发现了这个。"
她摊开手心,是一颗变形的子弹头。
林澈的肩膀颤了一下。那是两个月前,他为了查清追踪者的来历,冒险混进一个走私团伙的仓库。子弹擦过他的肋骨,他躲在废船里熬过发烧的两天。
"清玥,我......"
"还有这个。"顾清玥打开手机相册,"上周三晚上,你说去应聘夜班保安。但有人拍到你在这家酒吧后门,和那个穿黑西装的人说话。"
照片模糊,但能认出林澈的侧脸和那个在码头出现过的黑西装。林澈的心脏骤停——他没想到妻子会跟踪他。
"我是去......"
"借钱?还是做交易?"顾清玥打断他,"林澈,我们不是说好有事一起扛吗?为什么你总是一个人冒险?"
小雨的哭声从里屋传来。争吵声吓醒了午睡的孩子。
顾清玥冲进房间安抚女儿,林澈站在原地,看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他闻到自己身上若有若无的硝烟味,那是上周在黑市打零工沾上的。为了多挣两百块,他帮人搬运过期的烟花。
晚饭时,三人沉默地坐在桌前。小雨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小声说:"爸爸妈妈不要吵架了。"
顾清玥给女儿夹菜,手指在发抖。林澈注意到她手腕上又多了一道抓痕——孕期的荨麻疹让她夜不能寐,却从不说。
"我找到份正经工作。"林澈突然说,"装修公司招临时监理,日结。明天去试工。"
顾清玥抬头看他,眼里有期待,更多的是怀疑。"真的?"
"真的。"林澈把招聘广告推过去。这是他早上在劳务市场看到的,唯一不需要身份证的工作。
雨又下了起来。夜里,林澈被雷声惊醒,发现顾清玥不在床上。阳台上有微弱的光,她蹲在洗衣机旁,用旧牙刷一点点刷着衣服上的霉斑。
"明天我弄。"林澈去拉她。
顾清玥甩开他的手:"等你?等衣服全烂掉?"她的声音尖利得不正常,"你知道小雨的老师今天问我什么?问我们是不是家庭困难,要不要申请补助!"
林澈愣住。他从未听妻子提过这件事。
"我说不用,我丈夫很快就能找到工作。"顾清玥冷笑,"但我心里知道,你连份像样的简历都没有。那些实验室给你的假身份,根本经不起查。"
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身份问题。过去三个月,他们用各种借口逃避这个话题:假身份证、空白的工作经历、对过去的一致缄默。
"我会解决的。"林澈重复着苍白的话。
"怎么解决?"顾清玥终于崩溃,"去给黑帮当打手?还是像上次那样,差点被人打死在巷子里?"
她扯开林澈的衣领,锁骨下的枪伤疤痕在闪电中清晰可见。"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每天给你换药的时候,都在想如果你死了,我和小雨怎么办?"
林澈抓住她的手,发现她在发烧。孕期免疫力下降,潮湿的环境让她病了好几天,却一直瞒着。
"清玥,我们先......"
"先什么?先搬家?先治病?"顾清玥甩开他,"我们连明天的房租都交不起!"
小雨被吵醒,光脚站在门口哭。顾清玥冲过去抱女儿,母女俩的哭声混在一起。林澈站在雨声里,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用。
第二天,林澈早早去了装修工地。工作比想象中辛苦,他要扛着水泥爬十几层楼。中午休息时,工友递给他一支烟。
"新来的?以前没见过。"
"北边来的。"林澈模仿着当地口音。
工友眯眼看他:"不像干粗活的。手上没茧,倒像拿笔的。"
林澈下意识藏起手上的旧伤——那是实验室留下的电极痕迹。下午他干得更卖力,肩膀磨出血也不停。监工塞给他三百块:"明天还来,给你加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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