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井之下,死寂如墓。林澈借助铁梯微弱的反光,看清了井底的景象——这里比他想象的要宽阔,更像一个被遗忘的地下广场。但下一刻,他的呼吸几乎停止。
累累白骨,相互枕藉,散落在碎石和废弃的工具之间。有些骸骨还保持着挣扎攀爬的姿势,指骨深深抠进岩壁缝隙。墙壁上,用碎石或血污刻满了歪斜的字迹:“张贵害我!”“沈墨岚不得好死!”“娘,儿回不去了……”绝望的气息,历经多年仍未消散。
林澈胃里一阵翻腾,扶着冰冷的井壁才勉强站稳。他走到一具靠在墙边的骸骨前,发现它手中紧紧攥着一块尖锐的石板,石板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字字泣血:
“永丰七年,九月初三,晴。张贵那畜生,逼我们下井挖‘鬼矿’,说沈老板催得急……下面瓦斯浓得睁不开眼……他们明知会爆炸!爆炸了!井塌了!我们都被卖了!后来上面下来人,不是救我们,是封井!我躲在裂缝里,听见他们说话……是沈墨岚的命令!一个活口不留!灭口!我李老栓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张贵!沈墨岚!”
石板从这里断裂,字迹也戛然而止。
林澈握着这块沉甸甸的石板,浑身冰冷,怒火在胸中翻涌沸腾,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这不仅仅是矿难,这是**裸的谋杀!沈墨岚!张贵!你们还是人吗?!
他强忍悲愤,将石板小心收好。目光扫过四周,发现一条被浑浊积水半淹的通道,似乎有微弱的气流从中吹出,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气息。是生路吗?
通道入口处的顶板布满裂痕,几根支撑木早已腐朽断裂,水面漂浮着杂物,不知深浅。留下,是等死。进去,可能被活埋或淹死。
林澈回头看了一眼那累累白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要把真相带出去,让冤魂安息,让凶手伏法!
他深吸一口带着尸骸味的空气,义无反顾地踏入冰冷刺骨的积水中,向着那未知的、可能存在的出口艰难跋涉。水很快漫过胸口,每一步都需拨开障碍,试探深浅。身后,井底死寂;前方,黑暗无边。
……
暗河对岸,顾清玥从昏迷中悠悠醒转。意料中的冰冷和疼痛并未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躺在干燥柔软草垫上的触感,身上还盖着一件带着皂角清香的旧布衫。腿上的伤口被仔细包扎过,虽然依旧疼痛,但已不再流血化脓。
她猛地坐起,警惕地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狭小但整洁的洞穴,石壁光滑,一角堆着些风干的蘑菇和草药,一盏小小的油灯在石台上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一个佝偻的身影背对着她,正在一个小石臼里捣着什么,传来淡淡的药香。
“你醒了。”一个苍老、沙哑,但并无恶意的声音响起。身影转过身,是一个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老人,穿着打满补丁但干净的粗布衣,眼神浑浊却透着一丝看透世事的平静。“喝点水吧。”他递过一个竹筒。
顾清玥没有接,紧紧盯着他:“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老人放下竹筒,叹了口气:“山里人,姓周,你就叫我周老伯吧。我在这洞子里住了有些年头了。昨天听到动静,看到你晕在河边,总不能见死不救。”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顾清玥,“倒是你,女娃娃,不像山里人。怎么惹上孙癞子和那些穿黑衣服的煞星了?他们可是在找带孩子的女人,说的就是你吧?你跟‘岚集团’有仇?”
顾清玥心中一惊,这老人知道孙老爹,也知道岚集团!她不敢轻易透露实情,含糊道:“我们……是遭了难,被他们追杀……”
周老伯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追问,转而说道:“这矿洞啊,邪性得很。早年死了很多人,怨气重。深处有些地方,连我都不敢去,听说有‘东西’……前阵子孙癞子鬼鬼祟祟下来,好像在找什么‘钥匙’,说是能打开当年封存秘密的‘锁’。”他摇摇头,“造孽啊……你们想出去,不容易。东边那条老运输道早年塌了,西边通着暗河,水急得很。倒是北面,有个废弃的通风井,很多年没人走了,或许能爬到山上,但那段路……不太平。”
“不太平?”顾清玥追问。
老人却不再多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等你养好伤再说吧。记住,在这洞里,有时候,人比鬼可怕。”
顾清玥的心沉了下去。这老人是敌是友?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那个“不太平”的通风井,是希望还是另一个陷阱?她看着手腕上绑着的孩子的小鞋,心中焦虑万分。
……
后山丛林,赵铁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靠在一棵大树后剧烈喘息。攀爬出矿洞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手臂和脸颊被岩石划出数道血口。阳光刺眼,空气清新,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
孩子最后微弱的哭泣声,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回荡。他甩甩头,试图驱散那声音,却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他掏出怀里那张从铁盒中找到的账本残页,看着上面沈墨岚的化名和印章,恨意再次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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