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落锁声如同终审的槌音,敲碎了刑房内令人窒息的死寂,却也将萧镜璃重新推回了那条幽深冰冷、通往未知的回廊。
她踉跄着跟在秋纹身后,步履虚浮,脑中依旧轰鸣着方才那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一幕幕。囚徒的指认,秋纹的否认,晟王莫测的态度…以及最后那句轻飘飘的“搬回静思苑”…
这一切如同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逻辑混乱,却又暗藏杀机。她看不透,猜不明,只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而她,不过是网中挣扎的飞蛾。
秋纹的脚步依旧平稳无声,背影挺直,仿佛刚才那场几乎将她置于死地的指控从未发生。她的沉默,比任何辩解更令人心悸。
一路无话。穿过森严的守卫,绕过曲折的回廊,当那扇熟悉的、通往静思苑荒寂庭院的破旧木门出现在眼前时,萧镜璃竟有一种恍惚隔世之感。
门被推开,寒风卷着积雪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冷而熟悉。
“王爷的恩典,你好自为之。”秋纹在门口停下脚步,并未踏入院子,只是侧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萧镜璃,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快得如同错觉。
萧镜璃垂首,低声道:“…谢王爷恩典,谢…秋纹姐姐。”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秋纹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廊庑尽头。
院门并未立刻落锁,仿佛是一种默许,又或是一种更深的试探。
萧镜璃独自站在荒凉的院落中,环顾四周。枯瘦的老梅,冰冷的石井,低矮的瓦房…一切如旧,却又仿佛处处都透着令人不安的诡异。晟王将她送回这里,绝不可能是因为仁慈。那口井…慕容渊…才是真正的目标!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心绪,快步走向那间熟悉的瓦房。推开门,一股陈腐的霉味混合着冰冷的尘埃气涌入鼻腔。屋内陈设依旧简陋,仿佛她从未离开。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扫向墙角——那只沐浴的木桶还在原地。她藏匿血布的地方…
她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挪开木桶,指尖颤抖着摸索向那块松动的木板——
木板还在!她用力撬开,伸手探入暗格——
指尖触碰到油纸包裹的熟悉触感!
血布还在!没有被发现!
她猛地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般坐倒在地,将那个冰冷的油布包紧紧捂在胸口,仿佛那是她唯一的热源。晟王的人搜查了这里,却竟然没有发现这个暗格?是疏忽?还是…有人暗中保护了它?
夜煞?秋纹?她不敢细想。
现在不是庆幸的时候!慕容渊拼死传来的情报!“北门戌时三更火”!这个惊天消息必须立刻送出去!而静思苑,这口井,是她唯一可能传递信息的途径!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警惕地观察着院外。天色渐晚,暮色四合,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呼啸。看守似乎并未立刻到位,或许还在交接,或许…这是故意留出的空隙?
机会稍纵即逝!
她不再犹豫,快步走到书案前。她不敢再用纸笔留下任何实物痕迹。她需要一种更隐蔽、更即时的方式!
她的目光落在昨日老婆子送来、尚未用完的那碗黏稠的米浆上。有了!
她用手指蘸取冰冷的米浆,走到屋内面对枯井方向的那扇窗边。窗户纸早已破损,糊着厚厚的旧棉纸挡风。她用指尖蘸着米浆,极其快速地在棉纸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画下了一个极其简易的图案——一道波浪线上方,三个小点。
“水”和“三更”的象征!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最隐晦的提示,指向井下水道和三更时分!
画完,她立刻用袖子擦净手指,心脏狂跳。这只是第一步,一个标记,一个试图建立联系的信号。
接下来,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她必须让慕容渊知道,她回来了,并且收到了情报!
她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外面依旧寂静。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闪身而出,借着暮色的掩护,快速潜至那口枯井边。
井口的石板盖着,沉重冰冷。她不敢完全推开,只费力地撬开一条缝隙,然后,从怀中取出那枚她一直贴身藏着的、磨得尖锐的银簪。
她俯下身,将银簪探入缝隙,用尽全身力气,在井口内侧冰冷的石壁上,极其快速地、反复刻划了三个字——那是慕容渊通过密码最先传递过来的、她破译出的三个字:
“井中日”!
刻痕很浅,但在特定的光线下应该能够辨认。这是他们之间建立的暗号,代表“正午约定”,她刻下它,是在告诉他:我回来了,我明白了,联系已恢复!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收回银簪,将井盖恢复原状,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快速退回屋内,闩上门,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冷汗已浸透重衣。
风险极大!任何一点动静都可能被察觉!但她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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