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门外,夜风如刀。远处隐约传来的厮杀余音已被更深的死寂吞噬,唯留残月的冷光在地面泼洒出惨白水痕。宋麟身上的深青侍郎常服带着夜行的寒意与尘土,在跳跃的狱灯光晕下晕开一团模糊的影子。他脚下,拖着一具蒙面黑衣的冰冷尸骸。
吱嘎——沉重的牢门被推开。
明怀霄、周瓮、严罗,如同等候猎物的秃鹫,齐刷刷立在幽深门洞投下的巨大阴影里。目光如淬毒的针,瞬间刺向被宋麟半托半抱、几乎倚在他臂弯里的莫锦瑟!
她身上肮脏破碎的囚衣刺目,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竟浮动着两团极不协调的潮红!一则是滚烫高烧染就,另一抹……却是刚从那人滚烫唇舌间汲取来的余晕,此刻被冰冷的狱火一照,如同濒死雪地里开出的两朵妖异的花!墨蓝薄纱早已不知所踪,那双往日空蒙的眼窝深深凹陷,长长的睫毛因剧痛而不住轻颤,此刻却如寒潭死水般紧闭,掩藏着深处翻腾的灼痛与刚经历的羞耻惊涛。
“世……侍郎大人!”严罗最先反应过来,细长眼里精光迸射,几步抢上前,手指几乎要戳到莫锦瑟脸上:“这……这是怎么回事?!人犯怎会在您……”
话音未落!
那原本倚靠着宋麟、如同失魂般紧闭双眼的莫锦瑟,身体猛地被一股巨大的惯性狠狠推出!若非宋麟宽袖下藏着的那只手臂骤然发力、如同铁铸般死死托住她背心要害,卸掉了大半冲力——噗通!她整个人已然狼狈地滚扑在冰冷污浊的石阶之上!
剧痛让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痛哼,背上刚刚结痂的伤口仿佛又被撕裂!她蜷缩在地,像只被暴雨拍落的枯蝶,剧烈喘息,指尖死死抠着地面尖锐的砂石,才勉强撑住身体没有彻底瘫软!冷汗瞬间浸透额发!
“宋麟!”明怀霄的声音如同冰锥刮骨,带着阴鸷的审视,死死盯住面色冰冷如霜的宋麟:“你最好解释清楚!”他目光扫过地上那具毫无生息的蒙面尸体,最后又落回地上那个剧烈颤抖的娇小身影,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爬上面颊。逃?呵!终究还是被拎回来了!
宋麟缓缓松开托扶莫锦瑟背心的手,仿佛触碰过什么令他痛彻心扉的熔岩。他上前一步,挺拔的身形将莫锦瑟颤抖蜷缩的身影半掩在身后阴影之中。俊美的脸上毫无血色,唯有一双桃花眼沉淀着万丈深渊般的冰寒。“本官……”他声音低沉平直,如同宣读冰冷尸检簿。“下值归府,途经此处,恰逢此贼……”他抬脚踢了踢地上冰冷的尸首。“形迹鬼祟,背负人犯…遂……”顿了顿!每个字都似从冰封的舌根下艰难挤出:“出手阻拦,缠斗斩之,携人犯完璧……”他目光扫过地上形容枯槁、污血满身的莫锦瑟,喉结滚动了一下。“归……还……”
“完璧?归还?”明怀霄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毒蛇般的冷弧,他鹰隼般的目光在宋麟死水般的脸上、莫锦瑟浑身血迹斑斑的囚服上反复逡巡。周瓮眼中疑窦未消,刚想追问缠斗细节——明怀霄却已一摆手!“好!好一个忠勇可嘉的宋侍郎!”他冷笑数声,眼中精芒一闪。宋麟的解释表面滴水不漏。恰逢?斩之?完璧归还?呵……漏洞处处,却偏偏让他抓不住把柄!但无妨!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莫锦瑟!终究是被带了回来!这“逃狱”的铁证…已然扣得死死的!
“……带走!”明怀霄朝着严罗微一颔首,语气如同驱赶垃圾。两名如狼似虎的狱卒立刻抢上,粗鲁无比地架起几乎无法独立站立的莫锦瑟!“呃啊……”肩膀被巨力钳制的剧痛让她痛呼出声,意识瞬间被更猛烈的灼热与黑暗冲击,身体如同断线木偶般向下滑落!狱卒竟不理会,只管拖行!她的脚踝在冰冷的石地上摩擦出血痕!“王爷!”宋麟的吼声陡然在暗夜中炸开!带着雷霆般的怒意!他一步踏前!玄袍卷动!目光如同淬火匕首直刺明怀霄!“人犯带回!刑部职守!当不使其毙命于押解途中吧?!她高热不退,刑部牢房阴寒湿冷,此刻当置病室调……”
“高热?”明怀霄猛地抬手,凌厉地打断!脸上写满刻薄的嘲弄:“宋侍郎!你是刑部侍郎!还是慈济堂的大夫?!她烧烂了脑子才好!省得明天堂上再浪费口水!”他阴鸷地盯着宋麟眼中翻涌的怒火,一字一句如同刀剐:“明日开堂!本王定要好好问问是谁!胆敢助她越狱杀人!宋侍郎届时可要再展你的忠勇之风——!!!”
最后四字,毒液四溅!他不再看宋麟瞬间铁青的面孔与紧握到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的拳头!袍袖一拂,带着阴冷的得意转身便走!周瓮、严罗赶紧谄媚跟上。侍卫拖着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莫锦瑟,毫不留情地拖向那幽深如巨兽喉舌的狱门深处!
宋麟孤立在寒风中。玄青常服在月色下流淌着孤绝的光晕。远处明怀霄得意离去的背影如同一根烧红的毒刺,狠狠扎入他的眼中、心中、胸中翻腾的杀意与怒火几乎要破膛而出!将这座藏污纳垢的大牢连同那人渣焚为灰烬!救她回来……是对?是错?!是亲手将她推回这血肉磨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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