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澜堂内,死寂中酝酿着风暴过后的凄惶。温淑华独自瘫坐在铺着厚绒的矮榻上,形容枯槁。一夜未眠的嚎哭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红肿不堪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干涸的泪痕在苍白的脸上交错纵横。一夜之间,她仿佛苍老了十岁。怀中那种被紧紧攀附、仿佛被全然依赖的感觉早已消失,只剩下无尽的空虚和深入骨髓的痛楚。
沈清砚……她那如同亲女般疼爱的孩子!她那贴心的小棉袄……一切都是为了替她这个没用的王妃“出气”才卷进来的!都怪那个瞎子莫锦瑟!那个祸水!那个害人精!
红姒见红?难道她这个做婆母的就不担心自己的亲孙儿吗?!她只是……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给莫锦瑟一点教训!让她知道规矩!让她以后别再仗着那张狐媚脸,就不知廉耻地勾着麟儿白日宣淫!更可恶的是她那三寸不烂之舌,昨日在祠堂……那般伶牙俐齿!字字如刀!连她这个王府主母都敢当众顶撞!一点为人媳的尊卑礼数都没有!仗着个什么“中书舍人”的名头,就当自己高人一等吗?!
不知廉耻!不知所谓!
一个身着青布衣衫的小丫鬟,端着刚沏好的热茶,如同惊弓之鸟般,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是屏着呼吸挪到矮榻旁,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放在温淑华触手可及的小几上。放下的瞬间,瓷杯底座与桌面碰撞的细微“嗒”声,在死寂的厅堂里却如同惊雷。
温淑华如同被惊动的木偶,僵硬地缓缓转动布满血丝的双眼,眼珠浑浊而阴沉地锁定了那小丫鬟。声音嘶哑干裂,像是砂纸摩擦:“清砚……现在……在何处?”
小丫鬟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茶托差点掉在地上,声音颤抖如同蚊蚋:“回……回娘娘……沈姑娘……她……她在自个儿的小院里……王爷吩咐……让……让她好生反省思过……”
“嘭——!!!”话音未落,一只细瓷描金边的茶杯被温淑华狠狠扫落在地!滚烫的茶水连同飞溅的锋利碎片,泼洒崩裂了一地!刺耳尖锐的碎裂声震得小丫鬟“啊”一声尖叫,脸色惨白地跪倒在地,抖如筛糠,连头都不敢抬!
“反省思过?!”温淑华猛地从榻上站起,因动作过猛而眼前阵阵发黑,却强撑着嘶吼道,声音扭曲变形,“关起来?!王爷……王爷他竟然……真的把她关起来了?!还要等着宋珏那个孽障来发落?!好!好啊!宋辰!你好狠的心!!”
温淑华只觉得一股邪火混杂着巨大的恐慌直冲脑门!宋辰他知道!他明明知道沈清砚就是她的命!她的心头肉!宋珏?那个平日温润如玉的三儿子,一旦涉及红姒……根本就是个疯子!清砚落到他手里……
一股更深的怨毒滋生出来!都怪红姒!她那个“好”儿媳!明明怀胎八月,胎象一向稳固,怎么就偏偏在她要惩治莫锦瑟那瞎子的时候出事了?!八个月啊!哪有那么容易不稳?!这根本就是她们姑嫂联合起来演的苦肉计!故意要陷害清砚!把她的清砚往火坑里推!装什么无辜可怜?!在北境时就暗地里欺负清砚,要不是她这个王妃护着,清砚早就被磋磨坏了!如今到了长安,竟越发变本加厉!用肚子里那块肉来吸引珏儿注意,更妄想借机除掉清砚!真是好毒的心思!蛇蝎心肠!昨日祠堂,清砚哪句话说错了?红姒胎象稳固根本没事!这话不对吗?!一定是红姒自己不安分,才惹得动了胎气!活该!她现在反倒躺着装无辜,博取同情!等珏儿彻底疯了来对付清砚?!
温淑华脑中不受控制地翻腾着过往在北境的点点滴滴。那时,她看着温润如玉的宋珏和乖巧伶俐的沈清砚站在一起是何等登对!郎才女貌,赏心悦目!若能将清砚指给珏儿该多好!可惜……可惜珏儿被红姒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迷了心窍!执意要娶!她当初就该狠下心来,哪怕拼着与儿子决裂,也要阻止这门亲事!让珏儿看清红姒的真面目!还有那个莫锦瑟!一个瞎子!太后病重之际胡乱指的婚事!平南王府再落魄,再被贬北境,也轮不到一个眼盲的女人来当世子妃!除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她还有什么?窦令仪那个卑贱出身的姨娘,不过是靠着爬床才从文姐姐手里夺走了一切!现在她养出的女儿,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勾引男人的下流手段学了个十成十!硬是把麟儿迷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整日里不是耳鬓厮磨就是在胡天胡地!前日更是在温泉里……光天化日之下……简直……简直是……丢尽了王府的百年门楣!不知廉耻!下作至极!可怜她的清砚!好心为了她这个王妃出头,说了几句实话、做了点小事,就要承受如此重罚?!日后……日后在这深不见底的王府里,谁还会真心对她这个王妃说句贴心话?!
想到沈清砚如今被关在偏僻小院里,孤立无援,如同待宰的羔羊,等着宋珏可能的残酷报复……温淑华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落,却带着蚀骨的怨毒与无边的痛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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