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阁内,暖意融融。窗外晚霞渐收,暮色四合。
莫锦瑟专注地修剪着案头一盆枝干虬劲的古松盆景。素白纤细的手指捻着精巧的银剪,不急不缓地剔除着多余的枝叶,动作沉稳流畅,哪里还有半分在玉澜堂时的惊惶无助?那株松在她手下愈发显出古朴苍劲的韵味。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带着刑部特有的微尘和肃杀气息的高大身影疾步迈入。宋麟甚至没让随侍通报。
莫锦瑟闻声抬头,剪子停在半空,见到来人,脸上瞬间绽开如春日暖阳般的柔和笑意:“今日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刑部的案子……都审完了?”语气轻快,仿佛不知晓府中惊涛骇浪。
宋麟却顾不上回答,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攥住她捏着剪子的手搁在一边,另一只手顺势便捧起了她的脸。他眉头紧锁,眼中是未加掩饰的焦灼与担忧,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她脸上、颈项、手臂甚至身上来回扫视,细细检视每一寸肌肤是否有任何可疑的伤痕或淤青。那眼神里燃烧的怒火与紧张,几乎要将空气都点燃。
“可有哪里伤了?她对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紧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问得又快又急。
莫锦瑟被他这如同审查珍宝的姿态弄得微微一怔,随即失笑,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覆在他紧张握着自己肩膀的大手上,温热的掌心熨帖着他微微发凉的手指。
“你紧张什么呀?”她眼中笑意盈盈,清澈的眸光里满是安抚,“我能有什么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倒是你的清砚妹妹……”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戏谑的调侃,声音却依然柔和无害,“怕是烫得不轻。还有母妃……听说都气得吐了血呢。”
听到莫锦瑟无事,宋麟紧绷如弓弦的身体才骤然松弛下来。他猛地将眼前巧笑嫣然的妻子重重拥入怀中,紧得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骨血里。宽阔坚实的胸膛传来沉稳而稍快的心跳,他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长长叹息,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低沉的声音在怀中震动,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是太轻了。”
莫锦瑟依偎在他怀中,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微微急促的呼吸,脸颊贴在他带着凉意的绯色官袍肩领上,鼻息间是熟悉的清冽气息和刑部沾染的微尘感。她轻轻摇头,发髻上的流苏簪钗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触碰他的下颌。
“放心,我这不是厉害着嘛。”她轻声细语,带着安抚的力量,“不过……母妃吐血终归不是什么好事。你刚回来,连杯茶都没喝,该先去玉澜堂看看她的。一回来就往我这儿跑……”她稍稍退出他的怀抱,抬手替他理了理因疾步赶路而微乱的前襟,指尖拂过他颈间细腻的肌肤,“让别人看到了,岂不是又该说我把世子爷的魂儿都勾跑了,连孝道伦常都不顾了?”
她的语气带着三分玩笑,七分认真,巧妙地为他点明了旁人可能的议论。
宋麟被她说得心头发软又气恼,低头看她仰着脸、带着狡黠笑意的清澈双眸,心头那股后怕与愤怒瞬间被温柔占据大半,却依然梗着脖子,语气带上几分少年意气的霸道:
“说什么浑话!我把魂儿给了谁?”他修长的手指惩罚性地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尖,“我回来看我自己明媒正娶、好不容易才娶回家的夫人,犯了大晟哪条王法了?”那眼神里是执拗的深情和独占欲,仿佛全天下都不及怀中人一笑重要。
“好好好,我的侍郎大人,天下王法您最懂!”莫锦瑟被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逗笑,不再与他分辩,双手轻轻推着他结实的手臂,将他往门口方向带,“快去吧,母亲那儿要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用饭。”
宋麟被她推着,脚步不由自主地挪动,心底万般不舍,却也深知母亲吐血非同小可。他回头看她,眼神深邃复杂,最终还是顺从了她的意愿。只是在踏出门槛前,他猛地顿住脚步,回身再次将她搂进怀里,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一个郑重而滚烫的吻。
“等我。”低沉的声音蕴含着无尽的重量,既是承诺,也是宣告——这一次去,他不会让玉澜堂的“旧事”再有重提的机会!
莫锦瑟感受到他拥抱里传递的力量和决心,轻轻点头,目送他挺拔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暮色渐浓的庭院深处,眼中那层笑意缓缓沉淀,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静水。
玉澜堂内,此刻的气氛压抑沉重。
平南王宋辰高大的身躯坐在温淑华的床沿边,眉峰紧锁,威严肃穆的脸上布满忧色。他常年征战在外,粗粝的手指此刻带着不习惯的轻柔,握住温淑华搁在被褥外的手。那双手冰凉,微微颤抖。
病榻上的温淑华,卸去了白日里那身代表着王妃威仪的装扮和妆容。一头青丝有些散乱地铺在枕上,面色透着不健康的灰白,嘴唇也失了血色。精心保养的眼角眉梢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惊悸后的余悸。她眼帘微阖,似是精神萎靡,但那微微颤动的长睫和紧抿的唇角,透露出她远未睡去的不安与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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