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鸿盈坊里,被叫来的赵鼎把最后一粒算盘珠拨得“啪”一声脆响,抬头看向范正鸿:
“主公,咱如今日入净利折铜钱八万四千贯,堆得比天还高。
可钱堆在库,不过是死铜;散于民,才能活天下,将钱财给予百姓才能够促进商业的发展,而将这种权利把握在我们手中我们自然就有了与朝堂上对诸君角力的能力。”
范正鸿把茶杯轻轻一放,发出“叮”的一声——那是新烧的玻盏,声音脆得像刀。
“我这次叫你来,正是这个意思。”
范正鸿指尖在光洁的玻盏边缘轻轻摩挲,那冰凉的触感仿佛能让他纷乱的思绪沉静下来。他抬眼,目光越过赵鼎,望向账房窗外那片青州城的天际。
“赵鼎,你说得对,钱要散出去,但不能是撒豆子。”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八万四千贯铜钱,若是真要搬动,得动用多少车马人力?商人带着巨款上路,又得请多少护院?这钱,还没‘活’,先被自身的重量给拖死了。”
赵鼎眼中精光一闪,他立刻明白了主公的意思,试探着接话:“主公是说……要让这钱的分量变轻?”
“不止是变轻,”范正鸿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自信,“我是想让这钱,如一条盘曲的流水,活起来。”
他站起身,在账房内踱了两步,玻盏的脆响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提醒着他这个时代的新生事物。“你想想,我们能不能造出一种‘钱’,它本身不是铜,不是金银,而是一张纸。纸上印着我们燕云的记号,写着一千贯、一万贯的数额。”
赵鼎的呼吸微微一滞,他猛地一拍大腿,但随即又皱起眉:“主公,此法甚妙!可……一张纸,如何能让人相信它值一千贯铜钱?谁会要这虚无之物?”
“问得好。”范正鸿赞许地点点头,这正是他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所以,它不能是虚无的。它得有根,有我们鸿盈坊的信用做根。我们库里那日入八万四千贯铜钱,就是它的根。任何人拿着这张纸,随时可以来我们这里,换回等价的铜钱。只要这个口子敞开,它就不是废纸,而是随时能变成真金白银的‘凭证’。”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赵鼎飞速运转的思绪,继续说道:“我们先用它来和城中最大的粮行、布庄、茶商往来。他们来缴税,我们收纸;他们来采买,我们付纸。省去搬运铜钱的麻烦,生意自然做得更大。当这些大商人都用得顺了,小商小贩为了和他们做生意,自然也会愿意收。如此一来,这张纸不就在全国流通起来了吗?况且这币权在我们手里,那我们不就掌控了全国的商贸吗?”
赵鼎的眼睛越来越亮,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幅全新的商业图景:“如此一来,钱还是那些钱,但流动的速度快了何止十倍!百姓用它交易方便,商贩用它扩大生意,库里的铜钱不用动,却盘活了整个天下的经济!我们掌控着纸的发行和兑换,这不就是……这不就是把促进商业的命脉,牢牢握在了自己手里!”
“正是。”范正鸿重新坐下,端起茶杯,这一次,玻盏的声音在他听来不再是锋利的刀,而是新时代开启的清脆鸣音。“我们不撒钱,我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让钱‘活’起来,让所有人为这‘活钱’而奔忙。这,才是真正的藏富于民,也是我们与朝堂诸君角力的最大资本。”
“啪!”赵鼎激动地一拨算盘,清脆的响声仿佛在为这个宏大的计划奏响序曲。他站起身,对着范正鸿深深一揖:“主公神思!属下这就去草拟章程,我们给这新钱起个名字,就叫……‘金圆券’如何?”
听到这个名字,范正鸿愣了一下,口中的茶喷了出去,范正鸿看着赵鼎那副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刚才被茶水呛到的不适感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欣慰。他摆了摆手,示意赵鼎坐下。
“坐下说,坐下说。‘金圆券’这名头太响,也太脆,像那琉璃盏,看着好看,一碰就碎。咱们要的是能扎根的,不是飘在天上的,既然要用我们燕云之地作为试点,那就叫做燕云券吧,时刻提醒我们是踩在燕云的土地上。我们不是在想办法重新铺一遍整个燕云的基建嘛,如果可以的话,这次的工资就先拿这个燕云券来作结。”
赵鼎闻言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更亮的光彩,他坐下后身子前倾,急切地问道:“主公,这……这可行吗?那些修路、建房的工匠,每日劳作,为的就是几文铜钱养家糊口。给他们一张纸,他们能安心吗?”
“这就是关键所在。”范正鸿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像是在为接下来的计划打着节拍。“我们不能只给一张纸。第一,我们要在鸿盈坊之外,在工匠们聚居的市集,设立专门的兑换点。让他们随时能看到,一张燕云券,就能换回沉甸甸的铜钱。这是信心的基石。”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拿着燕云券,不仅能换钱,还能买到比用铜钱买更便宜的东西。我们鸿盈坊的东西如果用燕云券来结算的话,必须比市面上的铜钱价低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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