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下来,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出租车窗,声音又密又乱,搅得林栀心里那面鼓也敲得毫无章法。车窗外的世界迅速糊成一片,霓虹灯招牌在雨水里晕开,红红绿绿,扭曲变形,像她此刻又慌又乱的心。
“师傅!麻烦您,再快一点!求您了!”林栀的声音带着哭腔,抖得不成样子,手指死死攥着周铭给的那部备用手机,指甲都快掐进塑料壳里了。屏幕上,那个定位在城西废弃物流园的红点,像个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眼睛,也烫着她的心。
司机从后视镜里瞅了她一眼,小姑娘脸白得像纸,眼睛通红,浑身湿漉漉的,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嘟囔着“这鬼天爷,赶着去投胎啊”,但还是把油门往下踩了踩。车子在湿滑的马路上一窜,溅起老高的泥水。
林栀脑子里一团乱麻。陆辰言关机前那平静得过分的样子,临走时那个轻飘飘落在额头的吻,还有那句听着平常却现在想来字字惊心的“等我回来”……所有这些碎片拼在一起,拼出一个她不敢细想的画面——他什么都计划好了。用最平常的告别,掩盖了一场一个人去闯龙潭虎穴的决绝。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知道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那个打电话的混蛋,是不是就在那个鸟不拉屎的物流园里等着他?无数个问题像水鬼的手,抓着她的脚往下拽,让她喘不上气。她只能心里一遍遍求菩萨拜祖宗,盼着周铭的人能抢先一步到,盼着陆辰言别犯傻,盼着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吓自己。
雨下得像是天漏了,也像是要把她心里那点仅存的理智都给浇灭。
城西那片废弃物流园,荒凉得像是被世界遗忘了。
这地方早就废了,以前热闹的仓库和厂房,现在只剩下锈得掉渣的钢架子,在灰蒙蒙的天底下支棱着,像死了很久的巨兽骨头。雨水从屋顶破了大洞的地方哗哗往下灌,在空旷的仓库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脏水洼,空气里一股子铁锈、霉灰和潮湿泥土混在一起的怪味,闷得人胸口发堵。
陆辰言站在一个破仓库中间,深色大衣的肩头已经叫雨水洇湿了,颜色深了一块。他站得笔直,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有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亮得吓人,像夜里盯上猎物的豹子,冷静地扫着四周。破烂的木头箱子堆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视觉死角,黑黢黢的阴影里,好像藏了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他确实是故意的。
那个威胁电话,他私下里查到的,比告诉林栀和周铭的多得多。号码绕了好几个弯,最后摸到一个跟陆氏集团最近抢生意抢得眼红的一家对手公司有关系的虚拟服务商头上。对方摆明了不只是吓唬人,更像是在试探,在磨刀,等着找机会下狠手。他们玩的是心理战,而林栀,成了他们眼里最好拿捏的、能让他方寸大乱的软肋。
他受不了林栀整天提心吊胆,也受不了自己只能干等着挨打。与其天天防着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冷箭,不如自己走进这局棋,把藏在暗地里的鬼,引到太阳底下晒晒。
所以他挑了这么个地方,够偏,够荒,也够……“方便”处理些见不得光的事。他故意漏了点模糊的行踪,一个人来了,关了平常的手机,只留了个特别处理过、很难被追踪的备用机跟周铭单线联系。
他知道周铭肯定能定位到他,也清楚周铭的脾气和本事,绝不会袖手旁观。他要的,就是赶在周铭带人到来之前这段空当,逼对方现出原形。
“嘎吱——”
一声刺耳的铁皮摩擦声,从仓库深处猛地响起来,在空荡荡的地方显得格外碜人。
陆辰言的目光唰一下钉死了声音来的方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重心微微下沉,像一张拉满了的弓。
阴影里头,慢悠悠晃出来三个人。打头的是个中等个儿,穿着灰扑扑的工装,帽子压得低,看不清脸,就看见下巴上一道蜈蚣似的长疤。他后头跟着俩壮汉,块头大,眼神凶得能杀人,手里拎着锈迹斑斑的钢管,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发出“咚、咚”的闷响。
“陆大少爷,胆儿挺肥啊,真敢单枪匹马赴约。”疤脸男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铁,正是电话里那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调调。他话里带着一股猫玩老鼠的戏弄。
陆辰言脸上纹丝不动,声音在哗啦啦的雨声里,冷得像块冰:“你们冲我来。别动不相干的人。”
“嗬,还挺疼你那小相好。”疤脸男嗤笑一声,往前踱了两步,“放心,哥几个也是替人办事。上头那位老板,就是想请陆少爷‘帮’个小忙,退出城东那块地的竞标。年轻人嘛,好好读书谈恋爱才是正经,生意场上的刀光剑影,掺和多了,容易折胳膊断腿,你说是不是?”
果然是为了抢生意。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逼他退出,或者更狠,是想抓他个把柄,好让他爸陆明远投鼠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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