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费劲巴拉地才钻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点。薄雾还没散尽,湿漉漉地挂在草叶尖上,空气里满是泥土和腐殖质特有的、带着点凉意的清新味儿。鸟儿们倒是起得早,叽叽喳喳吵成一片,给这沉睡了一夜的村落添了不少活气。
不过,村子口那帮林歌氏的猎人们,可没心思欣赏这晨景。他们一个个脸上绷得紧紧的,手里攥着磨得发亮的骨矛和硬木弓,指关节都有些发白。目光时不时地瞟向森林深处某个方向,那眼神里,是刻在骨子里的畏惧,像是提起那个名字都会带来厄运——“死寂之痕”。
但当他们的视线转到缓缓走来的林栀身上时,那份恐惧又奇异地沉淀下去,变成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和决绝。老祭司佝偻着背,颤巍巍地走上前,双手捧着一枚用不知名的翠绿叶片和彩色小石子精心编织成的护身符,嘴里用古老晦涩的部落语言念念有词,大概是在向他们的生命之神“伊露”祈求庇佑,保佑这位尊贵的、可能是“伊露”化身的行者,能从那片吞噬生命的绝地平安归来。
林栀接过护身符,指尖触碰到那些冰凉的石子和略带韧性的叶片时,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微弱却异常纯粹的力量。那不是多么磅礴的能量,更像是一种绵延了无数代人的、对生命的渴望和对自然的敬畏,是无数个日夜的虔诚祈祷凝聚成的一点微光。她体内那颗沉寂的“生”之种子,似乎被这同源的力量轻轻触动,泛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对着老祭司和猎人们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出发了。
旁边,苏牧和墨衡也已经准备停当。两人穿着虽然能量指示已经见底、但基础功能尚存的防护服,手里拿着勉强还能充能近战模式的多用工具。样子是寒酸了点,比不得他们全盛时期武装到牙齿的星际装备,但总比赤手空拳强。“引路人”的状态还是不太好,那场超负荷的空间跳跃对他的核心系统损伤不小,只能留在村落里继续休养,顺便尝试捕捉任何可能来自遥远“方舟”的、微弱得可怜的信号,指望能捞到点有用的信息或者……哪怕是一丁点能量补给也好。
队伍沉默地出发了。领路的是几名部落里最雄壮、经验也最丰富的猎人,他们像狸猫一样灵活地在前面开路,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声音。
刚开始的一段路,和村落周围没什么两样,甚至显得更加生机勃勃。巨大的树木遮天蔽日,粗壮的藤蔓像蟒蛇一样缠绕其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在脚边肆意开放,散发出或浓或淡的香气。偶尔有毛茸茸的小兽被脚步声惊动,“嗖”一下从灌木丛里窜出来,惊慌失措地逃向密林深处。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丰饶,仿佛这片森林从未受过任何伤害。
但走着走着,气氛就开始不对劲了。
最先察觉的是声音。那些恼人的鸟叫虫鸣,不知什么时候渐渐稀落下去,直到最后完全消失。森林一下子变得过分安静,只剩下他们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以及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呼吸和心跳。接着是气味,那股清新的草木泥土味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像是潮湿木头腐烂又混合着某种陈旧灰尘的霉味,钻进鼻子里,让人有点发闷。
连光线都变得诡异起来。明明太阳已经升高,林子里却莫名地黯淡了许多,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灰色纱幔笼罩在头顶,连阳光都变得有气无力,不愿意多照亮这片土地一分。
领头的猎人脚步慢了下来,变得迟疑,甚至带着点畏缩。他停下来,转过身,指着前方,喉咙里发出急促而压抑的“嗬嗬”声,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众人顺着他的指引望去,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屏住了呼吸。
就连苏牧和墨衡这种见过大场面,甚至在太空垃圾带跟星际海盗打过遭遇战、目睹过星舰爆炸惨状的老兵,在看到眼前景象的瞬间,心脏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
那是一条……无比清晰、无比残酷的分界线。
线的这边,虽然草木已经显得有些蔫头耷脑,颜色也不那么鲜亮了,但好歹还能算是森林,还有那么点绿意挣扎着存在。可就在一步之外,线的那边,完全是另一番天地——一片彻底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没有绿色,没有生命。只有大片大片焦黑、扭曲、像是被无形烈焰焚烧过,又像是被抽干了每一滴水分和最后一丝生机的枯树。它们保持着死亡瞬间挣扎的姿态,枝杈如同无数双绝望的手臂,狰狞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地面是那种不祥的灰白色,干硬、板结,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看不到一点苔藓,见不到一只蚂蚁,甚至连一粒能随风滚动的草籽都没有。空气凝滞得像一块铁板,沉重地压在每个闯入者的胸口。绝对的安静,连一丝风的声音都听不到,仿佛声音本身在这里也被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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