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简直像个金属内脏组成的怪异丛林。粗的、细的、裹着厚厚绝缘胶皮和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陈年老灰的能源管线,像垂死的巨树根系,密密麻麻地绞缠在弧形穹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金属冷却后的腥味和臭氧的淡淡气息,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凉飕飕的锈蚀感。林栀眯着眼,努力适应这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只有远处某个还在苟延残喘的应急灯,投来一丝有气无力的微光,勉强勾勒出这片钢铁墓穴的轮廓。
她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墙壁,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根据脑子里那个自称“记录者”的家伙提供的情报,这鬼地方的设计者,或者说,现在掌控这里的那个冰冷意识——“静默监视者”,精明得很。它把绝大部分的能量和算力都投在了核心区域和主干道上,至于这些负责基础维护、几百上千年都未必出一次岔子的上层管线网络?呵,后娘养的孩子都没这么不受待见。监控等级被压到了最低,扫描有一搭没一搭,精度也糙得可以,尤其是在非用能高峰,甚至会出现短暂的扫描间歇。
这就是“记录者”信誓旦旦指出的理论“盲区”。
理论?林栀心里冷笑。这玩意儿就跟赌场老板承诺绝对公平一样,听着美好,信了你就离死不远了。她心里门儿清,自己现在就是在刀尖上跳芭蕾,还是在敌人家的客厅里。任何一点疏忽——能量波动稍微泄露一丝,动作大了点引起不该有的震动,甚至体温高了半度——都可能瞬间触发警报,把她暴露在无处不在的监控之下。那下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绝对比被踩死的蚂蚁还惨。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冷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意识沉入体内,开始调动那股刚刚融合不久、还带着些许陌生感的生命能量。这股力量温暖而充满生机,但她现在要做的,不是释放,而是极致地收敛。能量如同无形的溪流,沿着特定的轨迹运转,最后在体表形成一层致密到极点的无形薄膜,将她所有的生命体征——心跳、呼吸、体温、乃至最细微的生物电信号——都牢牢锁死在体内。这是“晶语者”传承中一种极为高深的隐匿技巧,名为“生命沉息”,据说练到极致,能让人在能量探测下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林栀现在当然达不到那种境界,但用来对付这最低等级的监控扫描,理论上……应该够用了吧?
光是维持“生命沉息”就已经让她额头见汗,但这还不够。她还需要移动,需要爬到那数米高的穹顶管线网络中去。她小心翼翼地调动起意识深处那枚幽蓝色的数据核心,这是从“静默监视者”子系统那里虎口夺食抢来的力量,冰冷、精准,带着一股纯粹的协议感。她将这股力量凝聚成无数比蜘蛛丝还要纤细的能量丝线,它们无声无息地从她指尖延伸而出,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活物,向上探去,精准地缠绕住几根看起来最粗壮、最结实的承重管线。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只不过操纵者是她自己。温暖的生命能量负责隐藏自身,冰冷的数据能量负责外部行动,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精妙的操控下达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
“开始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更像是一种壮胆的仪式。
能量丝线微微绷紧,传来一股可靠的拉力。她双脚轻轻蹬地,身体几乎没有任何重量般向上飘起,动作缓慢得令人窒息,生怕带起一丝不该有的气流。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冰冷粗糙的管线外壳,接触的瞬间,生命能量在指尖形成微小的吸附力场,让她能够稳稳地附着在上面。
攀爬的过程,是对意志力和感知力的极致考验。每一寸移动,都伴随着全神贯注的感知。她不仅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敲打——尽管已经被“生命沉息”极力压制——还能“听”到头顶管线内部能量流淌时发出的低沉嗡鸣,像是一条沉睡的金属河流在缓缓流动。她的感知甚至能模糊地“看”到那些如同沉睡虫卵般嵌在管线缝隙里的微型传感器,它们内部能量循环极其缓慢,指示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必须像绕过地雷一样,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传感器正对的扫描区域,专挑它们视野的死角,一点一点地挪动。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只过了几分钟,又或许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汗水不断从额角渗出,滑过脸颊,带来痒意,她却连抬手擦一下都不敢,只能分出极细的一缕能量丝线,在汗珠滴落前悄然将其蒸发,不留半点痕迹。精神力的消耗如同开了闸的洪水,阵阵眩晕感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壁垒。维持“生命沉息”就像是一直憋着气,还要同时用绣花针在头发丝上刻字,对心神的损耗之大,远超她之前的想象。
她不敢停。因为即便身处于这理论上的盲区,下方通道中那股如同毒蛇盯视般的冰冷锁定感,始终如影随形,未曾减弱分毫。那个“静默监视着”……它并没有放弃。它就像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知道猎物就藏在巢穴附近,正调动着更多的资源,编织着一张更密、更无形的网,缓慢而坚定地收拢。林栀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正在这片区域的空气中逐渐累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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