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吹来的风格外硬,带着股子水汽的阴冷,直接打透了林栀那件不算厚的外套。她几乎是脚不点地地小跑回来的,直到一头扎进宿舍区主干道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周围都是刚下晚自习、或者准备出去过周末的学生,吵吵嚷嚷,充满了活人的气息,那种被人用冰冷视线锁定的、毛骨悚然的感觉,才像退潮一样,稍稍缓和了一些。
但她后背的寒毛还立着,心口那块儿像是揣了块冰,又沉又凉。
她靠在宿舍楼入口侧面那面还算挡风的墙上,也顾不上墙皮干不干净了,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跑得太急,肺叶火辣辣地疼,心脏在腔子里咚咚狂跳,震得耳膜都在响。刚才对岸顶楼那个模糊的人影,那个明显是长焦镜头或者望远镜的反光点……绝对不是她眼花,更不是神经过敏。对方的手段,已经远远超出了丢纸条、打骚扰电话的范畴,上升到了远程监控的级别。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显微镜下的标本,一举一动都被人观察、记录、分析。
这种无所遁形、连一点私人空间都被剥夺的感觉,像湿透的牛皮纸糊在脸上,让她喘不过气,几近窒息。
她直起身,抬起微微发抖的手,狠狠掐了自己虎口一下。指甲陷进肉里,带来清晰的刺痛感。疼痛让她混乱得像一团麻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她闭上眼,深吸了几口带着夜晚凉意的空气。
“不能慌,林栀,你不能先垮了……”她低声对自己说,声音带着喘息的颤音,“他们就想看你这样,看你害怕,看你崩溃,看你变成陆辰言的拖累……”
对,陆辰言。她不能让他知道。他那边已经是一团乱麻,那个加密数据包像块啃不动的硬骨头,魏哲又躲在暗处像条毒蛇,还有劳伦斯家族在资本市场上的虎视眈眈……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她不能再给他增添哪怕一丝一毫的烦恼。这场仗,她得自己先扛住一部分。
反复做了几次深呼吸,直到感觉手脚不再那么冰凉发软,她才努力调整面部肌肉,挤出一个大概还算正常的表情,拍了拍外套上可能沾到的墙灰,转身走进宿舍楼。
楼道里比外面暖和,灯光是那种昏黄的节能灯光,照得人脸色有些发黄。她一步步上着楼梯,脚步刻意放得平稳,心里却像揣着只兔子,七上八下。
推开宿舍门,只有苏晴一个人在,正盘腿坐在椅子上,戴着硕大的卡通耳机,对着电脑屏幕傻乐,估计又在追什么无脑甜宠剧。看到林栀回来,她摘下一只耳机,扬了扬手里的薯片:“回来啦?稿子搞定了?”
“嗯,差不多弄完了。”林栀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走到自己靠窗的书桌前坐下。书桌上还摊开着几本参考书和笔记,是白天写稿时用的。她的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另外两个空着的床位。一个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蚊帐都掖得一丝不苟,是学霸室友刘静的;另一个则有些凌乱,椅子上还搭着几件衣服,是性格大大咧咧的王璐的。她们俩大概是去图书馆或者约会了。
会是她们中的一个吗?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像一根细小的毒刺,扎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然后开始释放毒液。刘静?她平时话不多,有点独来独往,但学习认真,似乎对别人的事情并不太关心。王璐?性格开朗,有点八卦,但心眼不坏,宿舍里谁有事她都挺热心。会是她们无意中说漏了嘴?还是在某个她不知道的群里分享了行程?或者……更糟的情况,那种她连想都不愿意去深想的可能性……
她甩了甩头,想把这种可怕的猜疑甩出去。怀疑朝夕相处的室友,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像是在背叛某种默契和信任。但恐惧就像墨汁滴入清水,一旦开始,就很难阻止它的蔓延。
她从包里拿出周铭给她的那部备用手机。一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智能机,款式有点旧,但周铭说里面做过特殊处理,相对安全。她自己的常用手机,下午就已经交给周铭派来的人拿去做“体检”了。她犹豫着,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要不要把湖边看到的情况也告诉周铭?但今天已经麻烦他太多了,再说这个,会不会显得自己太疑神疑鬼,像个惊弓之鸟?
最终,她还是把手机放下了。她需要自己先冷静下来,把乱麻一样的线索理一理。
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精准地知道她们去了哪家店,甚至坐了哪个座位。如果是传统的跟踪,在人来人往、学生密度极高的后街,要完全不被发现,难度极大。周铭说过他安排了人暗中留意她周围,如果真有明显的跟踪者,应该会有所察觉。除非……跟踪的人技术非常高超,或者,用的根本不是人力。
那就只剩下技术手段了。
手机定位?这是最直接的可能性。她们宿舍群里,确实讨论过去哪家店庆祝,苏晴还顺手分享了店铺的定位链接。如果对方的黑客技术足够厉害,入侵她们的聊天软件,或者直接在她的手机里种下木马,实时获取位置信息,并非天方夜谭。现在很多手机APP都会要求位置权限,有些恶意软件更是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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