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空间内温暖宁静的光线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透过礁石缝隙渗入的、属于白日的、更加清晰明亮的光线,以及带着海水咸腥和泥土草木气息的、微暖潮湿的空气。
廖奎谨慎地没有立刻移动,他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外面只有海浪规律地拍打礁石的声音,几声清脆的鸟鸣,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不同于内地任何一种方言的交谈声——是粤语。
确认暂时安全后,他才如同苏醒的猎豹般,缓缓从礁石裂缝中探出身形。
眼前的景象,与上次深夜登陆时那片笼罩在黑暗与恐惧中的荒芜海滩截然不同,带来了强烈的视觉与心理冲击。
阳光照耀下,远处是连绵起伏的、覆盖着茂密亚热带常绿植被的山丘,墨绿、翠绿层层叠叠,充满了勃勃生机。山脚下,是大片规划整齐的菜畦和波光粼粼的鱼塘,宛如棋盘。更引人注目的是散落其间的村屋,多是二三层的小楼,有些外墙甚至贴着浅色的瓷砖,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结构与内地低矮的土坯房或砖瓦房迥然不同,透着一股截然不同的生活气息与经济发展水平。
他迅速取出望远镜,调整焦距,仔细观察。
田间有农民在劳作,他们戴着宽边的竹笠,穿着短衫,裤腿卷到膝盖,这与北大荒包裹严实的棉袄皮帽形成了鲜明对比。一条勉强可容两车交错的乡村公路上,偶尔有漆色鲜艳的小型货车或拖拉机驶过,扬起淡淡尘土。顺风时,还能听到远处村庄方向传来的、断断续续的粤语广播声,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独特的音调和节奏,明确地标识着此地的归属。
这就是白日的香港,一个与身后那片冰雪覆盖、气氛紧张的土地完全不同的世界。
廖奎压下心中的震撼与对比带来的复杂情绪,他知道时间宝贵。他深吸一口气,将【中级环境隐匿术】运转到极致,整个人的存在感迅速降低,仿佛与周围的海风、礁石、灌木融为了一体。
他选择了一条沿着丘陵边缘、植被相对茂密的路径,借助灌木丛和地形的起伏,如同影子般,向着那片有炊烟升起、意味着人烟聚集的村庄方向,小心而迅速地移动。每一步都轻捷无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周围,规避着任何可能暴露的风险。
他需要更近,需要听到更清晰的对话,看到更具体的生活细节,需要真正触摸到这个即将被他们编织进母亲人生故事的“故乡”。
决心已定,他向着那片陌生的、充满未知却又至关重要的区域,无声潜行。
离开了荒芜的海岸线,廖奎沿着一条被踩实的土路,向着炊烟和人声鼎沸的方向前行。越靠近那片区域,道路逐渐变得清晰,甚至铺上了粗糙的碎石。路旁开始出现零散的屋舍,与他之前在望远镜中看到的类似,多是两层结构,有些外墙用石灰水刷白,有些则裸露着红砖,偶尔能看到贴着的彩色瓷砖,拼出简单的图案。一些屋前的小院里晾晒着渔网、咸鱼,或者种着几畦绿油油的蔬菜,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
他注意到自己的穿着——厚实的棉布裤子和深色外套,虽然已经是在空间里能找到的最不起眼的衣物,但在此地显得格格不入。路上的行人,哪怕是在田间劳作的,也多穿着轻薄的短衫(夏威夷衫)、汗衫或者颜色更鲜亮一些的化纤面料衣裤,脚上多是塑料凉鞋或橡胶底的“懒汉鞋”。他这身打扮,像个刚从内地偏远地区过来的“阿灿”(当时香港对内地新移民的一种略带贬义的称呼),或者更糟,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他迅速闪身到路旁一丛茂密的竹林后面,确认四周无人后,心神沉入系统空间。在空间仓库的一个角落里,存放着一些他之前通过黑市渠道,以及上次南下途中在旧货市场刻意搜集的、符合南方普通民众穿着的旧衣物。他快速翻找,换上了一件半旧的、浅灰色的确良短袖衬衫,一条深蓝色的化纤长裤,以及一双黑色的塑料凉鞋。这身打扮虽然依旧朴素,但至少融入了此地大多数普通男性的穿着范畴,不再那么扎眼。
换好衣服,他将换下的衣物收回空间,再次检查了自身,确保没有遗留任何来自北大荒的痕迹(比如特有的草屑、泥土味道),这才重新上路。
转过一个弯,喧嚣声如同热浪般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个颇具规模的露天街市,当地人称之为“墟”。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浓缩,充满了鲜活、嘈杂、与北大荒的沉寂和内地城市的计划供应氛围截然不同的生命力。
·视觉的洪流:廖奎站在墟市的边缘,一瞬间几乎被这斑斓的色彩和丰富的物品种类冲击得有些目眩。长长的、简陋的摊位一个紧挨着一个,上方撑着五颜六色的防水布或帆布棚子,遮挡着亚热带炽热的阳光。摊位上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食材区:活蹦乱跳的海鱼、基围虾在充氧的水盆里翻滚;宰杀好的鸡鸭鹅光溜溜地挂着,旁边堆着色泽诱人的烧腊——油光锃亮的烧鹅、叉烧、红肠,散发着诱人的焦香;蔬菜摊上,许多他叫不出名字的绿叶菜水灵灵地摆放着,与内地冬季单调的萝卜白菜形成残酷对比;还有成筐的柑橘、香蕉、菠萝等热带水果,色彩鲜艳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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