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第七农场仿佛一锅将沸未沸的水,表面维持着春耕生产的忙碌,底下却涌动着各种令人心悸的暗流与传闻。
廖奎在【幸福小屋】内昏昏沉沉地躺了一整天,才勉强从精神力严重透支的虚脱状态中恢复过来一些,至少能够起身进行简单的活动,但眉宇间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识海深处如同干涸的河床,隐隐作痛。谢薇则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昏迷不醒的母亲和状态萎靡的丈夫,内心的煎熬丝毫不减。
为了不引起怀疑,也为了打探外界消息,廖奎在“休息”了两天后,强撑着依旧有些虚弱的身体,重新出现在了畜牧科。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脚步也有些虚浮,这副模样恰好印证了他之前“突发急病,需要静养”的请假理由,连张振山见了都难得地关心了几句,让他多注意身体。
廖奎一边应付着日常工作,一边将【谛听术】的被动效果提升到极致,敏锐地捕捉着场部里流传的每一丝风声。
消息是零碎的,却拼凑出了一幅与他们计划预期高度吻合的图景。
首先是从场部办公室隐约传出的、被严格控制的官方说法:西山劳改队在黑水河段执行河堤加固任务时,突遭多头大型猛兽(据称至少有一头棕熊和一头东北虎)袭击,现场极度混乱。经初步清点,劳改队员萧雅姿一人失踪,现场发现剧烈挣扎痕迹及少量破碎衣物与血迹,指向树林深处,判定其不幸罹难,尸骨无存。守卫人员果断开枪,击毙棕熊与东北虎各一头(尸体已运回,作为证明)。此事已作为严重的安全生产事故上报,上级批示要求加强野外劳作的安全保障,增派警戒力量,并对相关责任人进行追责。
其次是来自基层职工和家属们私下里的议论,充满了后怕与绘声绘色的渲染:
“听说了吗?西山那边出大事了!熊瞎子和大虫一起跑出来了!”
“我的老天爷!是真的!后勤那边人都看见了,拉回来的熊和老虎,个头那叫一个大!身上都是枪眼儿!”
“太惨了,听说有个女劳改犯,直接被拖进林子里,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这以后谁还敢去那边出工啊?太吓人了!”
“怪不得那天听到那边枪声跟炒豆子似的……”
所有的信息,无论是官方的冷硬通报,还是民间的恐惧传言,都指向同一个结论——意外。一场因猛兽袭击导致的、不幸的、但在这个年代的北大荒并非完全不可理解的意外。
没有人将此事与“营救”、“逃跑”联系起来。在所有人看来,在那等凶兽面前,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劳改犯,绝无生还的可能。她的“消失”,是如此的顺理成章,甚至带着一种被时代洪流和自然残酷所共同碾碎的、微不足道的必然性。
廖奎默默地听着,心中没有一丝成功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混合着无尽悲伤与一丝苦涩庆幸的复杂情绪。
成功了。
“金蝉脱壳”计划,在父亲谢广安以自身为诱饵、决绝地填补上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一环后,取得了惨痛的成功。
母亲萧雅姿,在官方的记录和所有人的认知里,已经“死亡”。她从这个压抑的、充满敌意的世界中,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消失”了。而真实的她,正静静地躺在【幸福小屋】的床上,虽然依旧昏迷,却脱离了苦海,获得了绝对的安全。
代价是,父亲留在了那片血腥的河滩与幽深的林莽之中,生死未卜,并且主动将自己也列入了那场“意外”的牺牲者名单(后续清查中很可能也会将他列为失踪或死亡)。他用他的牺牲,完美地圆上了这个谎言,堵住了所有可能深究的漏洞。
廖奎抬起头,望向西山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农场的建筑与远山。外界的波澜,终将随着时间平息,那场“安全事故”也会逐渐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淡忘谈资,被新的斗争和生产任务所覆盖。
但对于他们这个小家而言,一场风暴看似平息,另一场关乎生存、隐藏与未来何去何从的、更为漫长的风雨,才刚刚拉开序幕。他们用巨大的代价,换来了一线生机,而这条生路的两旁,依旧布满荆棘与未知的险阻。父亲用决绝换来的“成功”,沉重得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
【幸福小屋】内的时间,仿佛以一种不同于外界的、更加沉静缓慢的流速在流淌。
廖奎在柔软的地毯上又昏沉地睡足了十几个小时(以空间内的时间感计算),期间谢薇不时喂他喝下一些【生生不息水池】的清水。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股撕扯般的剧痛和眩晕感已经退去,但精神的干涸与虚弱感依旧盘踞不去。
“感觉怎么样?”谢薇立刻上前,眼中满是关切。
“好些了,但精神力的亏空,比想象中更难恢复。”廖奎揉了揉依旧隐痛的太阳穴,声音带着疲惫。
谢薇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中忧虑更甚。她想起系统关于夫妻亲密互动可提升幸福度、缓解压力的提示,或许……这也对精神恢复有益?这个念头让她脸颊微热,但看着丈夫难受的样子,她鼓起勇气,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我们……那个……或许对恢复有帮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