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窗外的城市逐渐安静下来,只余下远处零星的灯火与天边那弯清瘦的月牙遥相呼应。书房里,一盏老式台灯静默地亮着,晕开一圈暖黄色的光域,将伏案工作的身影温柔地笼罩其中。
陆时砚端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微低着头,额前碎发在灯影下投落浅浅的阴影。他指尖夹着一支暗金色的钢笔,笔尖在铺展的稿纸上缓缓移动,留下细密而工整的字迹。书桌上显得有些凌乱,几本厚重的古籍摊开着,泛黄的书页上满是朱笔的批注与记号;一叠写满字的稿纸堆在一旁,墨迹已干,透着一股沉稳的书卷气。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凝在面前一段艰涩的文献上,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解之处。长时间的专注使得他眼底泛起了几缕不易察觉的红丝,捏着笔杆的指节也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学术世界里,以至于连房门被轻轻推开的细微声响都未曾察觉。
苏念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她看着灯下他那专注而略显疲惫的侧影,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心疼。他总是这样,一旦投入工作,便容易忘记时间,忘记周遭的一切。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将手中那杯氤氲着暖香的牛奶轻轻放在书桌一角,杯壁不经意间触碰到他搁在桌沿的手背,带来一丝恰到好处的暖意。
这微小的接触终于让陆时砚从沉思中惊醒。他抬起头,目光里还带着几分未散尽的凝思,当看清是她时,那紧蹙的眉宇瞬间舒展开来,眼底的锐利也被一种近乎柔软的温和所取代。“怎么还没睡?”他的声音因长时间的沉默而带着一点低哑,像晚风拂过沙砾,听得苏念心尖微微一颤。
“你不也没睡?”苏念学着他平日里督促自己按时休息时的语气,故意板起小脸,双手叉在腰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然而那双清澈眼眸里盈满的关切与心疼,却轻易地泄露了她真实的情绪。“陆老师,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十一点多了。从晚饭后你就一直待在这里,整整四个小时都没挪动过。”她的目光落在他泛着倦意的脸上,语气不由得放软了些,带着不容商量的坚持,“眼睛长时间对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字,会受不了的。今天必须到此为止了。”
说着,她伸出手,动作轻柔却坚定地将他面前那本摊开的厚重古籍合了起来。封皮是深蓝色的布面,烫金的书名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陆时砚看着被她合上的书,又抬眼看了看小姑娘那副努力做出“我很严肃”模样的娇俏脸庞,唇角忍不住向上弯起,低低地笑出声来。他伸出手,想去拉她的手腕,却被她眼疾手快地轻轻拍开。
“别想蒙混过关,这招今晚不管用。”苏念微微扬起下巴,故意哼了一声,随即弯下腰,开始动手收拾他有些凌乱的书桌。她将他散落在各处的稿纸仔细地归拢、理齐,边缘对准,动作细致又耐心。又将那支他常用的钢笔小心翼翼地套上笔帽,放回笔筒里。一边收拾,一边忍不住轻声念叨,像个小管家婆:“我查过你的课表了,明天上午就一节大课,完全可以多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再去学校,何必非要赶在这一晚上呢?上次你熬夜备课,第二天嗓子就哑了,说话听着都让人心疼,你们班那些学生在群里悄悄议论,担心得不得了。最后还是我赶紧炖了冰糖雪梨汤给你灌在保温杯里带去的,你难道忘了?”
陆时砚没有辩解,也没有再试图去拿书,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目光追随着她忙碌的身影。看着她为自己整理书桌,听着她带着心疼的“数落”,一种前所未有的熨帖感充盈在心间。他向来习惯了一个人规划所有,自律到近乎严苛,时间表精确得分秒不差。然而,自从这个叫苏念的小姑娘莽莽撞撞又理所当然地闯入他的生活,他那些固守多年的节奏和准则,便开始一点点地被打破、被重塑。奇怪的是,他非但不觉得困扰,反而甘之如饴,甚至开始迷恋上这种被人惦念、被人管束的温暖。
待苏念将书桌收拾得大致齐整,转过身来,伸手想要拉他起身回房休息时,陆时砚却顺势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带入了自己怀中。他坐在椅上,她站在他双腿之间,被他环抱着腰身。他把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窝处,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颈侧细腻的皮肤,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以及一丝淡淡的墨香。
“念念,”他的声音闷闷地响起,带着一点近乎撒娇的鼻音,这与他在讲台上那个清冷严谨、令学生敬畏的陆教授形象简直判若两人,“就再等半小时,好不好?让我把最后这条注释收个尾,我保证,写完立刻就去睡。”
苏念的身体因他这罕见的软语有一瞬间的僵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回抱住他,在他宽阔的背上轻轻拍抚着:“陆时砚,你犯规……明明知道我最受不了你这样说话。”她挣扎了两秒,最终还是硬起心肠,摇了摇头,“不行,别说半小时,十分钟也不行。你的眼睛已经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发出抗议了。”她抬起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拇指柔缓地摩挲过他眼下那抹淡淡的青黑色阴影,“你要是把身体累垮了,下周新开的那家杭帮菜馆,谁陪我去尝那道招牌糖醋排骨?晚上谁给我念那些有趣的睡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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